我就知道不会发生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至少不会落在我的头上。
在斌哥的帮助下,医药费和学费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但是由于我每个月微薄的工资用来维系日常开销都很成问题,所以我根本就没办法凑钱还给斌哥。
斌哥也一直没有主动向我要过。
在感激的同时,我内心中的惶恐不安每日都在增加。向同乡们打听了有关斌哥的事情后,我意识到我可能要倒大霉了。
斌哥不是一个简单的流氓。
没人知道他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为人豪爽,出手大方,无论是谁有困难,都会第一时间掏钱,眼皮都不眨一下。
但是这样讲义气的人却没有多少人会向他求助。
我的一位同村的老乡告诉我说斌哥是个商人,拿他的钱容易,但是还钱的时候,可就不是当初那个数额了。
我一度以为斌哥干的是放高利贷的买卖。
但事实证明我错的太离谱了。
在斌哥第一次借给我钱的半年后,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星期五的晚上,他找上了我租住的破房子。
我的家人是第一次见到他。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毕竟斌哥穿着讲究,手上又拎着点心。但是我很清楚,他不是来看望我的家人的。
他是来要账的。
送斌哥走出小巷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内心的煎熬,主动向他提起还钱的事情,央求他再给我一段时间,我肯定会凑到钱。
但是斌哥却只是讥讽的笑了笑,他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就那点小钱,你至于放在心上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斌哥我以后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对了,”斌哥用不经意的语气问到,“听说你小子会开车?”
“嗯,在部队的时候学过。”
“最近摸过方向盘吗?”
我尴尬的笑了笑:“已经有几年没有上路了。”
“这样啊...”斌哥低头沉思了片刻,“我最近会弄辆车玩玩,你要是有空的话,给斌哥把把关,教教我开车,如何?”
说实话我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可能是男人的第六感吧,我本能的意识到这个人十分危险,如果靠的太近的话,肯定会惹祸上身。但是毕竟欠着他好大一笔钱,我也只能咬牙同意。
“成,那就说定了,我弄到车了再联系你。你老老实实待着吧,没事,有斌哥在。”
注视着斌哥远去的背影,当时的我根本无法想象,斌哥并不想让我教他开车,反而,是他在教我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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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过上了昼伏夜出的生活。
他就像是老鼠一般,白天的时候,一整天都不出屋,甚至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被隔壁邻居发现他的存在。
但一到了晚上,黄粱就会悄悄的离开屋子,来到围墙旁,注视着发生在隔壁那间破房子中的诡异一幕。
这几天每天晚上都会上演‘时代剧’。
金杯车天黑后会准时到来,有时候四个男人都会现身,有时候只有两三个会来。他们每一次都会换上几十年前的衣物,对着那名痴呆的老人逼问着什么。
说实话,这样的场景的确恐怖异常,但是看得多了,难免会审美疲劳,觉得没什么意思。至少二姨已经烦了。
黄粱独自一个人站在围墙旁,注视着隔壁邻居们大半夜的表演,看得是津津有味。与此同时,来自张芷晴的帮助也让他对那几个人有了些许了解。
为首的中年男人今年四十二岁,长得比实际年龄要老上不少。他名叫黄磊,没什么正经工作。
两名三十多岁的男人分别是陈浩和王勃。留着三七开发型的是陈浩,根据张芷晴调查结果的提醒,黄粱想起来自己是何时何地见过这人了。
是在总署的走廊了。
那时候黄粱还没有辞职,陈浩因为涉嫌参与并组织传销被逮捕。他蹲在走廊里等待接受审讯的时候,被一走一过的黄粱瞥到了。也难道黄粱只是觉得他眼熟,想不起来他。
那名年轻人名叫李立,几年刚满二十岁,似乎高中没念完就辍学了,对于他的信息,张芷晴几乎没调查出什么,履历是几个人最干净的。其余几人都有各种小打小闹的案底,都是社会闲散人员。
那名中年妇女是黄磊的表姐,不重要。
至于那名痴呆老者的身份信息,张芷晴无能为力。不知是老人家的外貌在短期内发生了变化的缘故,还是说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这人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张芷晴使出浑身解数,连着人的真实姓名都没能找到。
这让黄粱对痴呆老者的好奇更胜了。
只不过这一切突然戛然而止。
连着三天晚上观看‘小品’实况表演后,二姨兴高采烈的告诉了黄粱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什么?!隔壁连夜搬走了!”话音未落,黄粱已经冲出了房子,他一路跑到了围墙旁,单手一撑直接翻到了隔壁院子里,径直冲进了那间破败的平房中。
果然如二姨所说的那样,这间屋子已经人去屋空,能够看出匆忙收拾行李留下的一片狼藉。那群人走的时候十分匆忙,很多东西都胡乱的丢在地上。
“我说你激动个什么玩意啊?”二姨气喘吁吁的跑进屋子,给黄粱后背一巴掌,“这要是让左邻右舍看到多不好,赶紧跟我回家!”
黄粱站在原地,环视着这间不到二十平方米的房间,对身后的二姨问道:“这伙人是几点走的?”
“谁知道呢?肯定是在我睡醒之前。”
“您今天几点睡醒的?”
“四点多一点吧。”
“四点之前就走了吗...”黄粱呢喃道,“连狗都带走了。”
“对,就是因为今天早上没听到狗叫,我才觉得奇怪,就冲着这边喊了几声。”二姨说,“没人回应,我猜他们应该是走了。”
“嗯...”
“看什么呢?都是些破烂,走吧。”
“等等,这个是...”黄粱看到了地上的一小片老旧发黄的字片,上面是油印的铅字,从纸张的状态不难看出,这是张老报纸,而且至少有十几年的历史了。黄粱弯腰把它从地上捡起来,小心翼翼的在手掌上摊开。
“看什么呢?”二姨探头看了一眼,“切,旧报纸嘛,这东西糊墙用的,你看,这破房子顶棚还糊着呢,你看着东西干嘛?”
“不对,这一小块旧报纸应该不是从顶棚上掉下来的。”黄粱说道,“二姨,你仔细看,这不是真的旧报纸,而是打印出来的。”
“打印出来的?”二姨伸手把纸片拿在手上,这才发现果然是硬邦邦的打印用纸的触感,与老报纸那种轻薄如蝉翼的感觉完全不同,“真是稀奇了嘿,竟然有人打印旧报纸玩?这是他们演小品时用到的道具吗?”
“有可能。”黄粱也是这样想的,“也就是说,这张旧报纸上或许刊登了重要讯息!”
“问题是就只有这一小片啊,上面印的是啥?离婚公告?招聘讯息?双色球号码?”二姨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大外甥,你还是找找没有没其他的碎片吧,这上面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印。”
经过一番细致的寻找,最终黄粱没能再找到其他的打印旧报纸的碎片。他只能拿着这一片小小的残骸从这间一阵大风就能吹倒的危房中离开,怀着满心的困惑回到二姨的家中。
怀着或许对方只是出门办事、还会回来的期许,黄粱在煎熬中度过了两天。最终他意识到那群人应该是一去不复返了。
和忧心忡忡的黄粱不同,二姨这两天心情格外的美丽。隔壁闹人的精神病们总算是滚蛋了,最疼爱的大外甥就在身旁,对于老人家而言,她觉得这样的局面足够完美。
还有一个人和黄粱一样对那群人念念不忘。张芷晴仍在为自己没能调查出那名老人的身份信息而懊恼。
“黄粱,绝对有问题。”她第N次对黄粱抱怨道,“不应该啊,就算是个痴呆的老头,我也应该能查到这人啊...”
“他是特殊人群?”
“有可能。”张芷晴嘀咕道,“如果他身份特殊的话,我通过正常途径查不到他也就说得通了,只是也痴呆的老头能有多特殊?”
“他总有没痴呆的时候。”
“谁知道呢...黄粱,那群人绝对有问题。也不知道他们藏到哪里去了...”
“你还没有调查出他们的下落吗?”
“没有,哎,就算他们仍躲藏在京阳市的那个不起眼的角落中,没有跑出外地,我也一样一筹莫展啊。京阳市太大了。”
“你听从我的建议了吗?”
“当然听了啊,重点调查京阳市周边的村庄和城乡结合部。但问题是这些地方不实地走访调查的话,根本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就一一走访好了”
“啊?你说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芷晴,你明天有课吗?”
“......有课。”
黄粱不由分说的命令道:“逃了。”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