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宋先生,你无需隐瞒,真正关心这件事的人已经遇害了。”黄粱平静的说,“你难道就从没有怀疑过王蔷女士突然遭遇毒杀的内情,是否与你婚内出轨张璐涵有关吗?”
“黄粱?你——”
转头看了惊讶不已的张芷晴一眼,后者乖乖的闭上了嘴。黄粱把视线放回到低头不语的宋金义身上,语气平淡的说:“你不可能没生出过类似的念头。”
“......璐涵说她和王蔷的死无关。”
“你相信她说的话?”
“我当然相信!”宋金义猛地抬起头看向黄粱,眼神中的痛苦和挣扎溢于言表,“我和张璐涵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没错,我和她是保持着情人关系——”
张芷晴厌恶的扭头看向别处。“你终于舍得承认了?”
“但我并不爱她!张璐涵也是一样,她和我的感情并不深,我们只是——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宋金义争辩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就只剩下轻微的呢喃声了。
“男女之间说到底就是‘各取所需’这四个字。”黄粱说,“你和张璐涵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并不关心,也完全不好奇。事实就是你出轨张璐涵。”
“......没错。”
“很好,你可以走了。”黄粱挥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慢走不送。”
宋金义愣怔的瞪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浑浑噩噩的站起身,行尸走肉般的向事务所的大门踱步而去。他中间回了几次头,随后庞大的身躯消失在解忧事务所。
“果然是真的...”张芷晴趴在沙发上,虚脱无力的呢喃道,“张璐涵真的出轨王蔷的丈夫,那只该死的癞蛤蟆不是在信口开河...”
黄粱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他的脑海中在思考着其他的事情,无暇顾及张璐涵和王蔷夫妇的感情瓜葛。
“你刚才对宋金义说的那番话是真心的吗?”
“啊?什么?”
“就是张璐涵可能是毒杀王蔷的——”
黄粱摆摆手:“只是为了把实话从宋金义的口中诈出来。在我个人看来,张璐涵没有杀任何人,理由我之前也和你说过了,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可是很合理啊。”张芷晴说,“我们不能听信宋金义的一面之言,他说张璐涵和他之间没什么感情,但事实可能正相反呀,张璐涵爱他爱的神魂颠倒——”
“就宋金义那个身宽体胖的模样?”
“——谁知道呢,说不定张璐涵就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过度的爱引发过度的嫉妒,从而导致凶杀案的发生,类似得事情我们看的还少吗?”
“痴男怨女的确很多。”黄粱承认道。
“对吧,很有道理的。如果张璐涵想要和宋金义长相厮守,她就得把挡在面前的最大障碍去掉。也就是王蔷!”张芷晴越说越觉得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激动的站起来在客厅中来回踱步,消极的情绪被兴奋取而代之,就差戴着黑款眼睛、手中捏着领结变声器,说出那句名言:真相只有一个!
“勉强算是合乎逻辑。”
“勉强?”张芷晴不满的叉腰站在黄粱面前,不服气的说,“我的这一推论非常符合逻辑好不好!”
“勉强。”黄粱重复道,“首先呢,你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阻挡张璐涵追求真爱——我个人对张璐涵是否痴爱宋金义这一点持怀疑态度——的障碍不止王蔷一人,事实上,她最应该首先解决的问题是和徐渭离婚。”
“呃...我把他给忘了...”
黄粱思路清晰的说:“与其先对宋金义的妻子、自己的好闺蜜下手,已经彻底爱上别人的张璐涵不是应该首先解决徐渭吗?陷入痴爱状态的女人通常无法忍受和另一个自己完全不爱的男人朝夕相处,这才是人性。”
“呃...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张芷晴勉强的点点头。
黄粱微微一笑:“这回变成我是‘勉强’了?所以说,从人性和逻辑这两个方面考虑,王蔷都不应该是张璐涵的第一目标。”
“好吧...我们是不是应该通知徐渭一声?”
“为什么?”
“让他感谢张璐涵对他的不杀之恩啊。”张芷晴理所当然的说,“可能还是看在往昔夫妻的情面上,张璐涵才没有给徐渭下毒的吧。”
“你现在是认定了张璐涵是杀人犯了,是吗?”
“对!”张芷晴用力的点了下头,“她肯定会王蔷的死脱不开干系。”
“王蔷的事情我们放在一边不说,凌佳琪被杀这件事你怎么看?难不成也是张璐涵动手杀的人?”
“呃...可能、可能也是她呗。”张芷晴争辩道,“也说的通啊,反正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毒死王蔷后,再把抢自己丈夫的小三弄死——”
黄粱连连摇头:“这样说不通。芷晴,在你的设想中,张璐涵对自己丈夫徐渭应该已经无所谓了吧。得知自己丈夫同样婚内出轨,她不是应该偷着笑吗?为什么会对可以帮助自己结束婚姻的小三痛下杀手呢?如果处理妥当的话,她甚至可以把自己伪装成无辜的受害者,在离婚官司中占尽优势。”
“呃...这个...”
“正常的逻辑是张璐涵会利用这一点,甚至会和凌佳琪和起手来坑徐渭一把,这两个女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站在对立面上。”黄粱说,“你觉得如果张璐涵得知凌佳琪这位小三的存在,并打算和她联手狠狠敲徐渭一大笔钱的话,凌佳琪会拒绝吗?”
“肯定不会啊!”张芷晴说,“凌佳琪那个bitch一定会答应的。”
“没错,即便张璐涵不打算和凌佳琪搞强强联手,她大可以雇用私家侦探——咱们的同行对此类委托向来是来者不拒,咱们是行业中的异类——收集徐渭的出轨证据,拿到法庭上一锤定音。持刀捅死凌佳琪?”黄粱连连摇头,“除非张璐涵精神有问题。”
“那你说!你说王蔷和凌佳琪都是谁杀的!”
“不好说。”黄粱耸耸肩,“没有证据的推测都只是胡思乱想罢了。”说完后,他快步走向自己的卧室。
“喂!你说清楚,谁在胡思乱想?!别想跑!”
在黄粱为了寻找能够证明脑中设想的证据而烦恼不已的同时,凌佳琪的案件调查也告一段落了,张璐涵正式成为了本案的被告,不出意外的话,第一次庭审将会在八天之后正式开庭。
对这一消息,张芷晴显得非常纠结。一方面由于对张璐涵的失望,导致她很乐意看到张璐涵被定罪的一幕,但与此同时,她心中还是倾向于相信张璐涵没有杀人。这就让张芷晴在纠结的情绪中反复横跳,心情完全平静不下来,每一分每一秒几乎都处在患得患失的状态中。
与凌佳琪的案件不同,王蔷的毒杀案仍停滞不前,警方仍没能找到可疑的下毒者,而嫌疑最大的人目前正因为另一幢凶杀案被拘留中。
张璐涵陷入到双重漩涡中,无法自拔。她的那名冷漠的像是机器人一般的女律师在和黄粱的互通消息时,曾直言不会的说:“这案子如果闹到法庭上的话,百分百会输。”
女律师试图让张璐涵承认自己杀人的事实,理由是正当防卫。她设计的说辞是凌佳琪先动手,张璐涵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不得不进行反抗。两人搏斗的过程中,张璐涵失手导致意外发生。
考虑到本案中一没有目击证人,二没有视频资料,如果张璐涵听从律师的建议,咬死这种说辞的话,考虑到凌佳琪和徐渭之间的不正当关系,她十有八九会取得相对较轻的量刑。
但是张璐涵死活不同意。
这就让女律师非常的为难,她甚至考虑将辩护的工作交给自己的部下去处理,没必要为一场必输的辩护浪费力气。
这天中午,刚刚吃过午饭的黄粱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播放着午间新闻的电视机屏幕发呆。张芷晴并不在家,她去事务所附近的健身房锻炼去了。陪伴黄粱的只有那条体格过于肥硕、底盘过于低矮的金毛犬豆眼。它的大脑袋毫无顾忌的枕着黄粱的大腿,口水和狗毛沾得裤腿到处都是。
脑海中思索着两起谋杀案的细节,一块块各不相干的拼图被无形的丝线拉扯,逐渐拼凑出一块完整的图画。画中的主人公是几名年轻的、不再年轻的男男女女,而画的主题无外乎是‘欲望’、‘贪婪’、‘毁灭’与‘欺骗’,人性中最本源、最真实的元素。
一定是他。黄粱暗自思忖。一手导演出这幕纷繁复杂的杀戮戏剧的幕后黑手就是他,只可能是这个人。无论从动机、逻辑还是杀人手法来考虑,他都是最佳人选。他是导演,也是演员,虽然隐藏在一票主演身后,但他的确是最重要的那个人。他隐藏的极深,脚踝而残忍,当然,少不了自作聪明的愚蠢。
黄粱自言自语道:“问题是我该如何抓住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