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阳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调侃道:“你也算是可以了,小子,能找到托妻献子的朋友。要是让我来回答的话,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个人名来。”
黄粱微微一笑,没说话。
“大王这人说话咱心里都清楚,嘴没个把门的,满嘴跑火车,不过这小子精明得很,他都能死心塌地信任的人,我觉得肯定是没毛病的。”
黄粱羞赧的挠了挠头,低头嘀咕道:“我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打算相信你,黄粱,我能相信你吗?”
黄粱抬头看向对坐的张阳,他在这位前辈的脸上看到的是有些壮烈的严肃表情,黄粱不禁愣了一下,“当然,”他点头回答,“您当然可以信任我。”
“那就好。”张阳满意的点了点头,收回前倾的上半身,松弛的靠在扶手椅上,他从胸前的衬衫口袋中掏出一张张裁剪好的方纸片,又开始折起千纸鹤来,“是这样的,马建斌的案子停滞不前了。”
“哦。”
“你似乎并不意外。”
黄粱摇头回答:“不,很意外。不过即然您会突然给我打电话,我想肯定是和这案子有关。”
“对,我总不能莫名其妙的找你借钱吧?”自嘲了一句,张阳把手中的彩纸对折起来。黄粱注意到这些纸是用传单广告裁剪出来的,倒是不浪费。“我原本以为这案子很快就能出结果,但残酷的现实啪的给了我一个大耳光。”
“关强还不肯松口吗?”
张阳叹了口气,摇头回答:“咬死不承认马建斌是他杀害的。”
黄粱微微皱紧眉头。
“关强这个人肯定不是什么骨头硬的人,嘴硬的人我见多了,到最后一个个还不是服服帖帖的?关强不同,一开始的时候他哭哭啼啼的说着那些不着边际的谎话,等到谎言都被戳穿后,面对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时,他说什么都不肯改变证词。头疼啊。”
“嗯...案发现场发现的证据对他很不利啊。”
“的确是,换个人可能早就崩溃认罪了吧,但这位赛前最不被看好的参赛选手却成了一匹坚持到最后的黑马,还真是讽刺啊。”
发了句牢骚,张阳把折好的千纸鹤放在茶几上。五颜六色的千纸鹤在人造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别样的光芒,高扬起的双翅仿佛随时都会带动优雅的身躯飞向空中。
黄粱迟疑着问道:“如果站上法庭的话,关强被判有罪的概率应该更大吧?”
“你说呢?”
“抱歉,问了个蠢问题。”
“按照目前这个情况,只要关强站在被告席上,结果基本就没跑了。运气好能判个死缓或无期,但是他看样子是打算死扛到底了。”
“关强的律师是什么意见?”
“我还真的和那名律师聊了聊,是个很有冲劲的小姑娘。说是小姑娘,应该也二十七八、三十出头了吧。姓甄,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甄馨。”
黄粱嘀咕道:“甄馨?真心...的确是个好名字。不过谐音梗是要扣钱的啊。”
“什么扣钱?”
“不重要,您说。”
张阳盯着黄粱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喝了口温热下来的茶水后,擦着嘴巴说道:“这个甄馨是真心相信关强的话——怎么说着有些拗口?她打算做无罪辩护。”
“无罪辩护?”黄粱睁大眼睛,“现在这种局面还坚持做无罪辩护?”
张阳苦笑着回答:“对,很是倔强。”
“也太倔强了点...这也是关强的意思?”
“肯定的啊,那个小姑娘冲劲儿很足,但是如果关强怂了的话,她再折腾也没用。”
黄粱皱眉说道:“问题是一旦无罪辩护失败的话,他们根本没时间改变辩护策略啊,一旦被迫在开庭后改变大方向的话,毫无疑问是会以失败告终。”
“我看甄馨和关强就没打算再改辩护策略,就是一条路走到黑了。”
“这真是太草率了,彻头彻尾的拿关强的命赌啊。”黄粱完全无法理解,“还是说,他们的手中有足可以扭转局势的决定性证据?”
张阳干脆的回答:“不知道。就算真的有,他们也没通知我。”
“警方视线之外的决定性证据?真的存在这种东西吗?”黄粱连连摇头,“不可能的,我不相信。”
“说实话我也不相信,如果那个小姑娘手中有王炸的话,也用不着天天来磨叽我。你是不知道啊,这几天她每天都往我办公室跑,准时准点的,说什么都不听劝,就是来磨我。”张阳心有馀悸的挠挠稀疏的头顶,把折好的第二只千纸鹤放在桌面上。
“还挺持之以恒的。”
“烦死人了。”张阳苦笑着摇摇头,“不管我解释了多少次,她就是不肯死心,说什么都要从我这里弄到信息。”
黄粱点点头:“信息是有强有力的武器啊。”
“可不。问题是我帮不了她,也没这个时间和精力。”张阳坦率地直视着黄粱,“而且我所处的立场也不允许我对关强和甄馨表现出过多的同情,你应该明白。”
“当然。”
“在有罪判决下达之前,关强始终都是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但就我个人而言,我其实已经不那么怀疑马建斌是他杀的了。”
黄粱专注的看着面前的这位心灵手巧的前辈边说话边把一只只折好的千纸鹤摆在茶几上。
“你肯定听人说过办案中的直觉吧。这东西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的,但我认为是存在的,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直觉吗?”
“对。你小子肯定也亲手抓捕过犯人,在你穿着这身衣服的时候。”张阳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警服。
“脱去这身衣服我也抓过犯人。”
张阳爽朗的大笑起来:“哈哈哈,是,你现在也是我们的半个同行。是我格局小了。总之啊,有时候在看到一个人的时候,会立刻就确定这人就是犯人。即便没有任何证据或线索指向这个人,还是会有无比确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