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雪花飞舞的冰天雪地,屋内是温暖舒适的客厅,宋宁喝着香醇的咖啡,悠闲的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对面的黄粱把手中的文件放下,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没出什么岔子。”他把文件放在茶几上。
“王城祖就是个白痴。”宋宁随口说道,“那小子的内心远没有他伪装出来的外表坚强,一被戴上手铐,不用问自己就交待了。倒是那个范玮琪...”他皱起眉头,
“怎么了?她还不松口吗?”
“不松口。”宋宁摇摇头说,“一个字都不肯说。不过她开不开口也不重要,有王城祖的证词,她逃不掉的。”
“话说你们俩也真够损的。”张芷晴调侃道,“找不到王城祖丢失的大衣,就弄了个假的衣扣吓唬他。最可笑的是他还真就信了!”
“在那种氛围下,他没法不信。”黄粱微笑着说道,“如果我的推理中有任何与事实不相符的漏洞,他肯定就不会上当了。正因为我的推断毫无破绽,才让王城祖误以为范玮琪全都招了。在他极端紧张慌乱时,宋宁恰到好处的从口袋里掏出衣扣,十有八九他会上当,误认为是范玮琪偷偷私藏起来的那件沾染到血污的大衣上的纽扣。”
“心里有鬼呗。”
“对头。”黄粱像是完成精彩演出的魔术师一般,行了个俯身礼,“说到底还是王城祖的内心不够强大,他始终忌惮着范玮琪。”
“或许吧。”
“作为被害人的王轩明自己把自己弄死了,还真是让我唏嘘不已。”黄粱说道,“如果没有他全力配合的话,范玮琪和王城祖其实很难做到近乎完美的犯罪。试想一下,如果王城祖的尸体没有碰巧被人发现,或者是王城祖死撑到底、就是不肯认罪的话,事实会如何。”
“他们俩会一直逍遥法外。”
黄粱正色道:“对,即便清楚的知道他们就是凶手,但也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靠旁证和佐证的话,是不可能定两人谋杀罪名的。只要他们肯定花钱请好的辩护律师。”黄粱说,“因为我父亲就是资深诉棍——”
张芷晴吐槽道:“有这么形容自己父亲的吗?”
“——所以我很清楚这个行业顶尖人才具备的颠倒黑白的能力。我们最好还是给检方减少点麻烦。”
张芷晴说:“我觉得这起案件中真正的受害人是王轩一小朋友。”
“他无疑是受伤最深的人。”黄粱说,“被两个哥哥背叛就算了,还被最喜欢的范玮琪姐姐残忍的陷害了。这孩子要是从此变成反社会型人格,我一点都不吃惊。”
“闭上你的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的?”
“切。”黄粱耸耸肩,对宋宁说道,“王城祖的杀人动机就是为了报复家人。他痛恨抛弃自己母亲的父亲,更加痛恨继母和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所以和范玮琪一拍即合,把王轩明亲自设计的假死变成了真死。这我之前想到了,但是范玮琪的杀人动机我却毫无头绪,我看资料中也没有写这方面的内容。”
“她不肯开口,所以现阶段还不能下定论,不过根据搜集到的有关范玮琪的背景资料,我似乎能推断出她杀害王轩明的动机。”宋宁说,“范玮琪应该是处于报复。”
“王轩明这个混蛋伤害了她珍视的人?”
“范玮琪有一个小两岁的妹妹,此人就读的大学和王轩明念的同一所学府,是一所名牌大学。当然,这女孩是自己考上的,王轩明是靠他老爸给大学的图书馆捐了两百万。”宋宁语气轻蔑的说,“混进了好大学,王轩明也没干什么正经事。虽然没有调查出这两人之间存在交集,但是据范玮琪妹妹的室友所描述的情况——搬出宿舍等种种行为——这女孩应该是曾与人恋爱了。”
“曾?她死了?”
“死了。”宋宁点点头,“死因是引产引发的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了。”
“引产还会死人?”张芷晴瞪大了眼睛。
“拔牙都会死人。大惊小怪。”黄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是为了给妹妹报仇啊...对了,一直勒索王泽井的人是——”
“王城祖说这事不是他干的,根据我们的调查,范玮琪把勒索到的钱都捐给保障妇女儿童权益的慈善组织了,她似乎没动过这笔数额不小的钱。”
“都捐了啊...”张芷晴嘀咕道,“更恨不起来她了...”
“范玮琪毕竟践踏了生命和法律,无论她杀人的动机多么让人同情,都不能掩盖她罪恶的行径。考虑到她本身情况的特殊性,死刑应该不会,无期徒刑吧。希望在监狱中的这些年,她能够好好改造。”
“是啊...她还年轻,总会有重归社会的一天。”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啊...”
伴随着黄粱的这句感慨,客厅内的三人安静下来,各自沉思着这桩不平凡但又很平凡的谋杀案以及被牵涉其中的每一名当事人的命运。
一切出乎情理之外,但又在意料之中。人的命运就是一个个选择积累的结果,坏事做尽必然遭受反噬,没有人,能够逃脱时间的制裁......
宋宁很快就离开了,虽然嘴上没说什么感谢的话,但是对于黄粱送上的这一份孩子的满月礼,他还是很满意的。
他走后没多久,事务所的门再次本人敲响了。张芷晴还以为是宋宁落下了东西,但是推门移开,站在门前的却是一个更加矮小的身影。
“诶,王轩一小朋友,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小朋友!”王轩一气鼓鼓的反驳一句,换上拖鞋走进了客厅。
“呦,小鬼,今天逃课了?”黄粱放下手中的书,略显惊讶的打量着面无表情的王轩一,他看上去多少有几分憔悴。
“我是来给你送委托金的。”王轩一生硬的回答。
“不用,我可不打算让你把储钱罐打碎,小鬼,你还是——这是什么?银行卡?”黄粱伸手接过王轩一手中的一张黑色金边的银行卡,“你父亲让你送过来的?”
“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
“想到了。”黄粱用手指弹了弹银行卡,毫不在意的说,“王泽井损失了最为器重的大儿子,深陷麻烦中不能自拔,估计等他抽出时间来咬我,牙齿已经都掉光了。这是你的银行卡?”
王轩一点点头。
“你还是收回去吧。”黄粱把银行卡递回到王轩一的面前,“我还没沦落到收小鬼钱的程——”
“里面有二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
“——哎,你说王泽井这个人真是过分,让你一个小鬼来送钱。”黄粱面不改色的把手中的银行卡塞进了睡衣的口袋的最深处,“很好,小鬼,钱我收到了。”
王轩一略显无奈的看着黄粱,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片刻,他用抿紧嘴唇,低声说道:“谢谢你。”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王轩一红着脸喊道:“我说我谢谢你啊!”
“哈哈,不客气不客气,你花钱雇佣了我,我肯定得让你花的满意。”黄粱心情愉悦的拍了拍睡衣的口袋,沉甸甸的银行卡足以让他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兴致高昂。
“王轩一小朋友,这二十万太多了吧。”没有理会黄粱疯狂的挤眉弄眼,张芷晴凑到王轩一身旁摸了摸他的头发,“而且你也不应该逃课——”
“我没逃课。”王轩一忍着反感,没有推开张芷晴放在自己头上的手,他没好气的说,“我妈在办转学手续,这几天我不用上课。”
“你要转学啊?”
“也是,出了这档子事,在原来的学校是混不下去了。”黄粱没心没肺的说,“京阳市你都混不下去了吧,毕竟贵族私立中学就那么几所。”
“我没打算读私立中学。”王轩一呛声道,“找一所离家最远的公立中学,我要住校。”
“小鬼,你之前住过校吗?”
“......没有。”
“能照顾好自己吗?”
王轩一的语气也有些含糊:“尽量吧...我想学着独立,学着照顾自己。对了,黄粱,问你个事。”
“叫哥哥或叔叔都行,黄先生也可以。”
“黄先生,问你个事——”
“请呢?”
“......黄先生,请问您一件事情。”
黄粱满意的点点头:“说。”
“姐姐会被关多久?”
“如果她在里面不惹事、表现好的话,十多年吧。”黄粱挑起一侧眉毛看着男孩,“你啥意思?对范玮琪还没死心?”
王轩一挠了挠通红的脸颊:“我还是没办法恨姐姐。”
“王轩明泉下有知的话,肯定得被你气活过来。”黄粱吐槽了一句,“既然想等她,就努力长大吧。等她自由了,你也成为一个大人了,到时候你一定要用你的肩膀为对这个世界绝望的她撑起一片天空,让范玮琪重燃对生活的希望。”
“好的,我一定会做到的,这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承诺。”用稚嫩的声音发出掷地有声的承诺后,王轩一深深的鞠了一躬,快步跑出了解忧事务所。
注视着男孩远去的消瘦身影,张芷晴不禁感慨道:“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他是个男子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