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那些人探寻的目光,黄粱压低声音说:“坐下说话!声音小点,你嫌不够丢人吗?”
刘云小声嘟囔了几句,还是乖乖坐下,他缩着肩膀,就像是去教导主任办公室挨训的学生。“真不是我干的。”刘华嘀咕道。
“但你一直在回避我的问题、试图欺骗我。你骗我没关系,可旁边坐着的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刑警,你骗他可要承担法律责任。”
“我那是——我那是迫不得已!”
“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如果李雪的死真的跟你无关,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真跟我没关系,”刘华愁眉苦脸的说,“可、可我用——唉,我怎么这么倒霉呢?早知道和李雪能惹出这么多破事,我当初就不和她处了。这娘们脾气不好,成天打人骂人的,唉,跟她在一起我是一点好处没捞着。”刘华旁若无人的抱怨起死去的女友。
“看来这环境你是不满意。”黄粱站起身,俯视着表情惊恐的年轻人,“张良,把他带回到分局的审讯室。在那里他应该能更舒服。”
“别啊!没这个必要。”刘华赶忙伸手把黄粱拉回到椅子上,“我现在说还不行吗?这里就行,别把我带回警察局。我真的!我真的没什么的。我就是那天晚上接到一条短信,然后我就——我就出门了,要不我真打算在家里看比赛!我都花钱投注了,怎么可能忍住不去看呢?”
“一条短信?”
“对,短信。”
“拿来,我看看。”
面对黄梁伸来的手,刘华愁眉苦脸的摇摇头,“得知李雪出事后,我就把那条短信删了。”
“删除了?手机呢?把手机拿出来,删除的信息可以被恢复。”
“啊,能被恢复的吗?”
“你以为呢?给我手机。”
“那个...”刘华犹犹豫豫的说,“我把手机交出来可以,可是你们、你们不能公布我那些图片视频,还有我的聊天记录。不然我就完了。”
“要是和李雪没关系,没人关心你手机里有什么东西。”黄粱厌烦的说,“把手机交出来。”
刘华磨磨蹭蹭的把手机递到黄粱的手里。黄粱简单翻了翻这部油乎乎的、似乎散发着臭味的手机。点开相册看了几眼,他厌烦的关闭,全是些不堪入目的视频图片。看样子刘华平时不上班也没闲着,勾搭良家或非良家的妇女、从她们手中弄钱应该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简而言之,这还是个不入流的小白脸。
把手机递给张良,后者谨慎的装进一个透明证物袋里。刘华全程注视着自己手机的移动,当那部手机消失在张良的外套口袋时,他才任命的叹了口气,看起来比刚睡醒时更加疲惫。
“说吧,短信内容是什么。”
“没啥...”刘华嘟囔道,“就是让我那天晚上赶去安居小区,说是有好东西给我。”
“好东西?没具体说明是什么东西?”
刘华耸耸肩:“没有,短信就几十个字,两三句话而已。”
“给你发这条信息的人是谁?”
“是个陌生号码。我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号。”
“那你为什么会去?”
“因为短信里有李雪的名字。那条短信写的是:我是李雪,你赶紧过来,我有好东西给你。我就寻思她可能真有啥好东西给我呗,我就去了,没多想。”
“那条短信是几点发给你的?”
“大概是8点多不到9点吧。”
“然后你就离家出门了?”
“对。”
“那之前你一直待在什么地方?”
“我在街上遛弯。”
“遛弯?大晚上的?”
“非得说的这么明确吗!”刘华突然火了,“我就是在找这地方住,想磨蹭到网吧包宿时间开始不行吗?包宿的话便宜一点,我就想省那几个小时的上网钱不行吗?啊!”
“没什么不行。”黄粱面无表情的说,“然后呢,你看到短信赶去安居小区,有去李雪家敲门吗?”
“我去敲了,但是屋内没人回应,也没人给我开门。”
“你是几点到的?”
“到李雪家都过九点半了,我是走过去的,走了快40多分钟,差点没给我冻死。去安居小区的公交车8点就停了,我又没钱打车,我寻思走到地方了,就在李雪家中借住一宿。就算她没什么好东西,只是找个借口把我叫过去,我也乐意呀。总比睡网吧沙发强。我真没多想!就过去了,到地方敲门却不开。”
“你没听到屋内有任何响动?”
“没听到。我敲了一阵门,一直没人搭理我。我就寻思可能是李雪那娘们故意耍我的,就是为了让我浪费时间。我骂了几句脏话,踹了那扇门几脚。那破门看着不怎么结实,还挺扛踹!实在没办法我就只能离开了呗。”
黄粱在脑海中对比着眼前这男人的证词和范丽丽的证词。刘华的证词中提到的时间点虽然不明确,起码还能精确到在晚上几点左右?但在范丽丽的证词中,不知是她当时情绪太过慌乱的缘故,根本记不清时间,她只记得戴着羊毛面罩的凶手冲进屋内的时间,那之后在具体哪个时间点、凶手做出了怎样的举动,她全然说不清楚。
黄粱见到过很多从极端环境存活下的证人都出现了类型情况。有些人不光在时间上出现混淆,甚至连空间都会混乱,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人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会陷入茫然的、类似被催眠的精神状态中。在这种恍惚里,时间和空间会模糊,现实和想象会混乱,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证人的证词并不可信,与实际发生的情况甚至背道而驰。
记忆中的就是真实发生过的吗?当然不是。记忆只不过是被大脑加工留存过后的一种产物。同样一件事情,参与其中的人可能给出完全不同的描述。而这正是大脑和记忆对人类开的恶意玩笑。
你认为真实存在的东西,就真的是切实存在吗?这几乎已经上升到哲学的高度。黄粱摇摇头,把思绪放在眼前刘华的讲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