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中年男人忧心忡忡的看着街外萧瑟的街景,虽然夏天还没有结束,可天空一连好几天都是阴沉沉、雾蒙蒙的。这不是个好兆头啊,他在心中嘀咕。
这一等就过去了半个多月。一开始中年男人还提心吊胆,心想是不是老棒槌那哥仨犯事被抓起来了,他们会不会把自己和老张供述出来?虽然他们还没有去入室抢劫或是绑架,但他们的确有在规划着这件事。
不过没过几天,中年男人紧绷的神经就渐渐放松,心想可能这件事算是搞吹了,也挺好,工作仍然找不着,老婆嘴里的埋怨没断过,和孩子也相处不好,但至少不用担惊受怕的活着。连在大街上看到巡逻的警车都会吓得出一身冷汗。他宁愿拿不到这笔横财,也不想再忍受做贼心虚这句话的煎熬。
最搞笑的是竟然有一回喝多了,他们五个去路旁的照相馆拍了一张合影!也是让中年男人在第二天清醒过来后极度无语。
从老张口中他得知三傻像是有孩子,中年男人无法想象这人在孩子面前是啥模样,肯定不会是一脸冷笑的表情就是了。
期间老张过来找过他几次,不过聊的都是找婚房的话题,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这件事会告吹,多少让中年男人有些厌烦。
一天下午,这位认识了快20年的朋友突然毫无征兆的开车找了过来。在家看电视的中年男人一推开家门,看到站在院墙外的老友,立刻就从他那张写满了兴奋和紧张的脸上读懂了他的来意。他心一沉,险些拉上门逃回到房子里。
控制好情绪,中年男人强迫自己走到院门外,和老友聊了起来,“就今天晚上?”
“对,咱们今天晚上动手。”
“到时候了?”
“到时候了,老棒槌让我接你,这就去到咱们之前用来开会的那间平房,换好装备后,咱们就直奔刘老板家里。”
“可是这也太突然了吧,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没啥准备的,就是咱们几个摸黑冲进他家里。他家老婆孩子住在哪屋,咱不都门清吗。老棒槌让我去刘老板他妈的卧室,把老太太控制住,你去把刘老板的女儿给看好,刘老板两口子他们哥仨会处理。”
“行、行吧,我、我能行吗?”中年男人磕磕巴巴的说,那个和自己女儿年龄相仿、留着短发的小姑娘在他眼前浮现。之前在刘老板家做工时,他和这个小姑娘见过,她和自己父亲不一样,很有礼貌,还管他叫叔叔。“我、我真的得伤害那孩子吗?”
“用不着伤害她。”
用力摇摇头,中年男人抬头看向老友,突然觉得站在眼前的表情狂热的人很陌生,似乎五官都融化了。
“三哥,你没事吧?”
“没事。”中年男人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后吐出一口浊气,他睁眼对面前的老友说:“今天晚上一定要成功。”
“放心吧,三哥,肯定没问题,过会我来接你啊,我去看看我对象。”
“行,我等你。”
目送老友坐进车内,急匆匆的开车远去。站在自家门口的中年男人久久没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一股难以言明的恐惧笼罩了他。头顶骄阳似火,可他却仿佛被人迎面浇了一身冷水,不自觉的哆嗦。
手撑在自家院墙的粗糙墙面上,手心传来的痛感让中年男人有了几分真实感。今天晚上就要动手,为了这一大家子,绝对不能失败。用力点点头,他转身走进院内。一想到距离黑天还有好几个小时,他就恨不得谁给自己一蒙棍让他昏过去。
等待的时间无比煎熬,中年男人紧张到胃疼,根本吃不下东西。因为这事还和妻子吵了一架。如果放在平时,他肯定就会摔门而出,找个小餐馆自己喝闷酒去了。但今天因为有事要做,他始终待在家里。
中年男人不想摆出一副臭脸,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他能察觉到因为自己的缘故,整个家的氛围都变得奇怪了。妻子一直在唉声叹气。女儿儿子也都躲回房间里不敢出来。中老男人只能一趟趟的上厕所,徒劳的折腾自己。他从来没有感觉过时间走得如此缓慢。
渐渐从恐惧到厌烦,直到最终的麻木,他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9点半,终于听到了屋外响起的鸣笛声。
就像是被谁踹了一脚,中年男人从破旧的沙发上跳起,手忙脚乱的冲向家门口。连外套都外穿反了,还是在妻子的提醒下才把衣服穿好。
“你这么晚还要出门?”
“老张有点事,我得去帮忙,不用等我回来,你和孩子早点睡。”中年男人根本不敢和妻子对视线,嘟囔了几句就匆忙提上鞋走出家门。
拉开车门坐进老张的破面包里,中年男人大口喘着气,就像是刚跑了五公里。没等他把气息调匀,面包车就在隆隆的引擎噪声中驶离这条胡同。
望着窗外远去的家,中年男人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低落。这一别,下次回家自己可能就成了绑架犯了,堵上自己和全家人的身家性命,这真的值吗?只为了几万块。中年男人知道自己在钻牛角尖,他用力摇摇头,把这些杂念全都赶走,现在想要下船已经不可能了,如果临时退缩,老棒槌会怎么报复他,他连想都不敢想。
就算老张没有把他的情况告诉老棒槌,这个小县城屁大点地方,想打听一个人来太简单了,就算是为了家人的安全,这一趟他也必须得去。
想清楚利害关系后,中年男人的心渐渐安稳下来,他转头看向闷头开车的老友。在昏暗车内灯的映照下,老张的脸上映着大块大块的阴影,就像是一块块形状各异的胎记。他能看得出来,老张也很紧张,他握住方向盘的手太过用力,在微微颤抖。
两个男人谁都没有说话,走到了这个地步,多说无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