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和欧阳倩是从友谊大街幸福小区B区15号楼开始一户户找起的。
一共有32栋居民楼，从中间找起的话，只要运气不是特别差的话，或许可以减少一半的工作量。
几乎是一半一半的几率。
这一次黄粱的运气不算差，在找到19号楼的时候，他们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的口中获知到了想要寻找的答案。
“啊，这小姑娘我认识，住在我家楼上。”
“您家楼上？”
“对。”
“她家里几口人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太太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黄粱，“你打听这些干嘛？”
“啊，是这样的，我是她曾经的班主任。”黄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她之前突然就不来学校了，办理了退学手续，我有些担心她，就想来做一次家访。但是我只知道她住在这栋楼里，具体是那个单元门、那一层那一间，我就不清楚了。”
“你是老师？”
黄粱努力维系着脸上憨厚的书呆子表情。“对，教语文的。”
“嗯...那孩子似乎过得很困难。”老太太似乎勉强接受了黄粱的说辞，“她家里经常有不三不四的人出入。”
“这您都看到了？”
“透过猫眼看到的。可能是她父亲的狐朋狗友吧。真的是够了，一晚上一晚上的弄出响动，开着音乐喝大酒。因为这事儿，我没少报警。”
“呃...还真是难为您了，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邻居。”
“这几天还算老实。”老太太指了指楼上的住户，“你们上去和他们说吧，最好你能劝劝他们，别大晚上的不睡觉扰民。”
“好的，我会说的。”
老太太把防盗门重重的关上。黄粱和欧阳倩对视一眼，迈步走上破烂的水泥楼梯，向着楼上走去。
站在一扇红棕色的贴满了开锁小广告的防盗门前，黄粱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敲了敲门。门后毫无反应。黄粱又敲了敲，还是没有人来应门，他不禁嘀咕一句：“白天没人在家吗？”
“让开。”欧阳倩一把推开黄粱，从口袋中掏出了什么东西，三下五除二，只用了短短几秒钟，黄粱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开锁的声响。
注视着拉开门走进屋内的欧阳倩，黄粱无奈的笑了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这是一间不大的两居室的房子，面积大概在五十平方米左右。让黄粱略感惊讶的是这竟然是一间没有装修过的土坯房！
应该是客厅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张可折叠的大圆桌，几把红色的无靠背塑料椅子分散在圆桌旁，桌面上地面上满是玻璃酒瓶——啤酒瓶居多，还有一些价格低廉的白酒瓶——和打包的塑料餐盒，看样子住在这里的人每天也是靠外卖过活。厨房的位置几乎看不到任何餐具或厨具，那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垃圾堆，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恶臭。
卫生间不堪入目。黄粱简单扫视了一眼就赶紧把门关上了。两间卧室一南一北、一大一小。相对大一些的主卧中摆放着一张双人床，床上的被褥像是上古遗留下来的，黄粱强烈怀疑它没见过水。
“这简直像是个狗窝...”黄粱嘀咕道。
“直到最近仍有人生活在这里。”欧阳倩平静的注视着这早已超出正常人接受范围的脏乱，“打开的食物腐烂变质的程度还不深。”
“会不会是住在这里的人白天出门工作了。”
“你会带着你的全部身家去工作吗？”
“呃...不会吧。”黄粱环顾主卧的空间，的确如欧阳倩所说，那个单薄的胶合板衣柜中空空如也，只有一只破洞的袜子孤伶伶的躺在木板上。至于摆放在窗户下的那张小木桌，桌面上只有几个塑料包装袋，两个被拉出来的抽屉中除了烟头和垃圾外，就只有几个坏掉的打火机了。
两人默默的来到侧卧查看。更加逼仄的侧卧中只放着一张铁架床，床上铺着一层单薄的被褥，稍显干净整洁一些。除了这场床外，侧卧中唯一的摆设就是放在窗台上的两盆枯萎的盆栽了。
黄粱指着盆栽说：“应该是绿萝。”
“什么？”
“不重要。”黄粱弯下腰看了看床铺底下，连垃圾都没有。这间侧卧绝对是这栋房子里最干净的一片净土了，也因此这里面几乎没有任何可供推测的线索。
“这里应该是放化妆品的地方。”欧阳倩站在窗户前，指了指一盆绿萝旁的几个圆圆的印记。“似乎有人把这间侧卧中的所有物品处理掉了。”
“......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两人更加认真的在这间屋子内搜寻可能存在的信息。毫无疑问，即便是在黄粱和欧阳倩这两人的经历中，这地方也绝对称得上是‘恶劣’的工作环境了。不过相对于黄粱脸上的那副厌恶的表情，欧阳倩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淡然，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并不重要、也不恶心的解密游戏一般。
淡定的欧阳倩发现了有价值的信息。
“看看这个。”她从垃圾堆中翻找出一小包用了一半的卫生纸。
“一包卫生纸？”
“看看上面印着的字。”
“皇冠？”
“对。”
“你知道这地方在哪儿？”黄粱挑起一侧眉毛看着她。
“知道。”
“你还真是见多识广啊。”黄粱吐槽了一句，转身向门口走去，“那还等什么呢？我们去这地方碰碰运气。”
“那地方晚上才开门。”欧阳倩随手把这包脏兮兮的纸巾丢进了垃圾堆里，接过黄粱递来的湿巾擦了擦手，“这是一间KTV的名字。”
“你去那里消费过？”
“因为工作上的缘故去过几次。”欧阳倩轻描淡写的说。
“我能问问工作的内容是什么吗？”
欧阳倩默默的看着他。
“行，我知道了，别问问题。”黄粱摸了下鼻子，“如果是KTV的话...嗯，倒也是可以解释为什么林妹妹会穿着那样的制服了。KTV也需要女服务员。”
“那间店的服务员都是男性。”
“......你是说。”
“林妹妹的职业很有可能不是服务员，而是作陪，也就是——”
“‘公主’...”黄粱呢喃道。
欧阳倩默默的点点头。
“没有父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做这种职业的...”
“真的吗？”欧阳倩冷笑着说道，“你没见过并不代表这个世界上没有。”
“......”
黄粱无法出声反驳欧阳倩。事实上他并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事情，在他短暂的刑警生涯中，他见过好几起引发命案的悲剧的起因是父母对子女的过于压榨。或许在正常人的理解中，父母与子女的相处方式只有一种：无私的风险。但是黄粱却亲眼目睹过那些像是吸血鬼一般的父母，拼了命的想要榨干自己亲生骨肉的每一滴血。
难道这样的人间悲剧也发生在了林妹妹的身上？
“如果那个女孩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并且她会在皇冠KTV打工的话，这说明她不是被强迫留在这里的。而是出于自愿。”
“或许控制她的人不是父母亲人，而是她的男人。”黄粱说，“这种可能发生的概率更高。”
“无论这人与她是什么关系，我们都必须找出他的下落。”
黄粱点点头。
在开车返回解忧事务所的路上，欧阳倩把皇冠KTV的情况向黄粱简单讲诉了一下。皇冠KTV在‘鬼见愁’中算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特殊存在。这个地方不允许出现任何暴力的行为，皇冠KTV的拥有者以他强悍的实力在这片是非之地中开辟除了所谓一块的‘安全区’。所以这里的生意异常的火爆。
谈生意的时候，一个安全隐秘的地方最为重要。尤其是对于那些生活在黑夜中的人们而言，皇冠KTV这样的特殊存在就更显珍贵。也正因为这一原因，这里的消费水平高的吓人，一瓶市场价格几块钱的啤酒，在这里二百块钱起步，而且这还是VIP的价格。
欧阳倩混进过皇冠KTV几次，为了寻找一个人的下落。用她的话来形容，这地方的确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的。
“所以今天晚上就我们两个去皇冠KTV，是吗？”
“我可以自己去。”
黄粱强忍住点头的冲动，故作镇定的说：“那可不成，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欧阳倩斜睨了黄粱一眼：“你跟着去只会给我增加脱身的难度。”
“那可不一定，至少也能给你充充门面。”黄粱不服气的说道，“我承认，我身手赶不上你，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近身的好吧。”
欧阳倩微微一笑：“我刺激到你脆弱的男性自尊了？”
“......”
“不说话就是默认。”
“没有！我只是——”
“只是感觉到了受伤害。”
“......大姐，你就把我当成个屁放了吧。”黄粱苦笑着说道，“不过皇冠KTV我是一定要去的，就当是看看眼界。”
“相信我，那地方没什么可看的。”欧阳倩冷冰冰的说道，“人性的丑恶还没有让你感到厌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