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在。
我知道她在家。
半个小时前,她在微博上发了一张阳台上盆栽的图片。我很确定她没有从这栋该死的公寓楼走出来。
因为从早上五点起,我就一直盯着这栋灰色的该死的楼的大门了...
新换的楼管是个胖的像是一头穿着衣服的猪。她很好,没有把我拦在门外。
下贱卑劣的女人。
我来找你了...
我马上就会找到你。
显示楼层的数字一顿一顿的变化着。很好,电梯中只有我一个人。摄像头会拍到我的脸吗?我是不是应该戴上帽子?
无所谓了,亲爱的,只要找到你,只要能够一解相思之苦,之后无论怎样的后果都无所谓!
电梯门打开、迈步踏入走廊的那一刻,我的右手不禁紧紧攥紧上衣的口袋。手掌微微有些疼,坚硬的塑料物体隔着衣料嵌入我手心的肉里。
3D打印机真是个好东西。想要配一把钥匙,无需去找配锁匠,无需那些繁琐的报备手续,只需要找到一台3D打印机,钥匙就OK了。
我和她只隔着面前的这道门。我梦寐以求的爱人啊,我马上就会把你拥入怀中,绝对不会再松开你......
————,————
“你能再问一次吗?”黄粱向坐在对面扶手椅中的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我刚才应该没听错吧,你问我相不相信——”
“心灵感应。没错。”
“......你可能对我这间事务所产生了误会。”黄粱微微一笑,“相信我,解忧事务所的解忧与算命占卜一分钱关系都没有,我这是一间侦探事务所,经营的业务范围——”
又来了。黄粱靠在椅背上,心中不耐烦的思忖,这群人是不是都闲的没事情做啊?上个礼拜好像赶走过一位推销水晶球的女人,今天就又来了一位,真是够了......
“我很清楚贵事务所的业务范围。”女人平静的注视着黄粱,“在决定造访之前,我做了一些功课。”
“哦?是吗?”黄粱背靠在沙发上,“您都了解了什么,对我,或是对这间惨淡经营的事务所。”
“你之前是一名刑警——”
“没错。顺便说一句,我不是被开除的。”
“——开了这间事务所后,你解决过很多案件和委托——”
“或许我应该对你坦诚一点。我也让很多委托人失望了,甚至亲手送过几位做错事的委托人进监狱。”
“——你或许能帮上我的忙。”
黄粱耸耸肩:“我对心灵感应一无所知。”
“我确信心灵感应是存在的。”——女人说话时眼神中的严肃和认真让黄粱下意识调整了坐姿——“我从小就知道。”
“容我猜一下,是您的宠物吗?”
“什么?”
“和你存在心灵感应的是你的宠物吗?”
“......是我死去的孪生妹妹。”
“抱歉。”黄粱尴尬的轻咳一声,不再说话了。
女人凄凉的笑了笑:“这两个字是我这段时间中听到最频繁的两个字,似乎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要对我说上几次。”
“抱歉。”
女人摆了摆手:“我叫赵诗婉,我妹妹叫赵诗悠。我们是同卵双胞胎,也就是说我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黄粱默默地点点头。
“我比妹妹诗悠早来到这个世界上几秒——或许是她早来到几秒,谁又能说得准呢?——我们虽然外表相似到只有极少数亲近的人才能一眼分辨出来,但是我和诗悠的性格并不一致,她更内敛一点,我相对更加外向。”
“你们就像是硬币的两面。”
赵诗婉嘴角微微上扬,悲伤的微笑爬上她的嘴角:“并不是很准确的比喻。从小我和诗悠形影不离,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高中,我们一直手拉手去上学,上课的时候也是肩并肩的坐在一起。我们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和寻常人不同,因为我们之间有着他人没有的强力的纽带。”
“你们是一体的。”
“没错,我们是一体的。所以我相信心灵感应。父母说我们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如果从婴儿床中抱走一个,两个人一定会嚎啕大哭,直到小小的手碰触到对方,才会止住啼哭。我和诗悠之间往往一个眼神就足够了,她在想什么,她的喜怒哀乐,甚至是她的想法,我都能感觉得到。我知道她也是。”
“......心灵感应。”
“没错,心灵感应。这份感应并没有因为相隔万里——两年前我出过深造了,直到一个月前我才因为诗悠的突然去世归国——而失灵,它依然存在。诗悠是在上个月的一号的下午三点二十九分二十一秒去世的。因为有12个小时的时差,所以那一刻我在睡梦中。我从梦中惊醒的时间正是凌晨三点二十九分,我记不清闹钟上秒针指向的数字了,但应该是在数字‘5’附近......”
听到这里,黄粱不禁微微有些动容,他沉默片刻,对赵诗婉问道:“你为什么会知晓——”
“我妹妹准确的去世时间?”赵诗婉痛苦的闭上眼睛,“因为警方在她尸体旁发现了一块手表。”
“手表?”
“对,似乎是连接在电击器上的。”
“电击器?”
赵诗婉注视着黄粱,一字一顿的说:“我妹妹是毫无痛苦的离开这个世界的,在她心脏的位置上贴着点击,她是因电击导致心脏骤停而死。”
“呃...也就是说,赵诗悠是自杀?”
“这是警方的结论。”
“但不是你的结论。”
赵诗婉缓缓的摇摇头:“诗悠她不可能突然自杀。她的死不是自杀,更不可能是意外,她是死于谋杀。有人企图把她的死伪装成自杀,而且此人成功了。”
“那块手表是倒计时用的?”
“可能是吧...”
“你方才说的是‘似乎’,也就是说电击装置已经——”
“警方赶到现场的时候,夺取我妹妹生命的电击装置就已经完全摧毁了。如果不是那块廉价的卡西欧电子表很结实,或许那块表也留不住...”
“那块表的来路是?”
“仿制的假表,查不出下落。”
黄粱默默的点点头:“事情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警方认定你的妹妹是自杀,但是你不承认这一点。”
“没错。我完全没有感受到诗悠有任何想要自杀的倾向,即便我们相隔万里,但是我仍旧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她身上有无法排解的负面情绪,这一点我很清楚。”赵诗婉自嘲的笑了笑,“但是没有人相信我。他们都和你一样,不相信双胞胎之间无法被距离斩断的心灵感应。”
“为什么电击装置会彻底损坏呢...警方给出的解释是什么?”
“那个自制的电击装置中似乎安装有爆炸装置,一旦电击发生,就会自毁。”
“原来如此...你妹妹赵诗悠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吗?这种略显复杂的电击装置她亲手能够做出来吗?”
赵诗婉摇摇头:“不可能,我妹妹对这些事情一塌糊涂,她根本不可能单凭自己的力量做出这种装置来。”
“警方对此的看法呢?”
“没什么看法,他们相信是在我出国的这两年中我妹妹自学了如何组装简单机械。无论我说什么也没有人相信我。甚至我父母都认为我是悲伤过度。”
“......赵诗悠从事什么工作?”
“她是一名广告设计,具体的工作就是根据甲方客户的要求设计海报和图片,大概就是这样。这方面我们聊的不是很多。”
“冒昧的问一句,您在国外进修的是什么专业?”
“歌剧。”
黄粱不禁挑起一侧眉毛:“是吗?”
“看不出来吧。”赵诗婉自嘲道,“我高中玩过一段时间摇滚,大学学的是声乐专业,本科毕业后,又对古典歌剧产生了兴趣,所以就在父母的资助下出过深造了。”
“也就是说,您家的条件还称得上是富裕?”
“还可以,我父母从事进出口贸易,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钱不会成为我和诗悠需要担心的问题。”
“既然如此,经济纠纷就可以排除了。”黄粱自言自语道,“恕我直言,无论您妹妹的死是自杀还是伪装成自杀的谋杀,她的死因大概率与情感状况直接相关,这方面你了解得多吗?”
“我几乎完全不了解。”
黄粱眉头紧锁的注视着她:“完全不了解?你们之间的心灵感应——”
“我的确能够感受到她的喜怒哀乐。但是如果她不想让我知道一些事情的话,我也无能为力。只有我们彼此敞开心扉,我才能了解到她的想法。所以我和你的看法相同,我妹妹诗悠的突然死亡肯定是与一个男人有关。”
“咳咳,一定是男人吗?”
“一定是男人,诗悠的取向正常。”
“好,我了解了。容我想一想。”黄粱沉思片刻,对赵诗婉说,“您想让我查清您妹妹赵诗悠突然死亡的真相,我没理解错吧?”
“对,如果我妹妹真的是自杀——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请您查清楚导致她自杀的原因。如果诗悠不是自杀的话...”赵诗婉坚定无比的说,“请您找出谁应该为诗悠的死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