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打草惊蛇,黄粱把车停在了距离王宇博和王玥租住的那栋楼还有两栋楼远的路旁,步行和欧阳倩下了车,让张芷晴独自坐在车上。
确定车内的张芷晴把车门窗都锁好后,黄粱和欧阳倩快步向那栋楼走去。两人的心情无比焦急,不清楚是否能够在那间出租屋中发现王宇博和王玥的身影。
沿着破损的楼梯走到还有一层楼的时候,黄粱和欧阳倩就已经听到了楼上传来的砰砰的敲击声。毫无疑问,那间屋子中有人,而且这人正在忙活着什么。
站在防盗门前,黄粱和欧阳倩对视了一眼,欧阳倩冲着防盗门比划了一个手势,还没等黄粱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她已经一脚揣在了门板上,眼前的防盗门像是纸糊的一般轰然敞开。
欧阳倩冲进房内的同时,愣在门口的黄粱听到了屋内响起了一声咒骂声,毫无疑问就是王宇博的声音。这声骂街把他唤回了现实,他飞快的冲进屋内,一眼就看到了跳上厨房窗台上、半个身子已经落在窗外的王宇博。
“下来。”欧阳倩冷酷的注视着他。
“不!!我绝对不要再过那样的生活!绝对不要!!”王宇博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你快下来!危险!”黄粱站到欧阳倩的身旁,揪心的注视着跨在金属窗框上身子摇摇欲坠的王宇博。
“你们休想把我关进监狱!”王宇博歇斯底里的挥舞着手臂,“你们不会相信我的,就像她说的那样,你们只会认为这一切都是我干的!!”
“冷静一点。”黄粱咽了口口水,“我们当然会相信你,王宇博,你把王玥怎么样了?在我们走之后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对她做了什么?”王宇博瞪大眼睛,用颤抖的手指指着自己,“你问我对她做了什么?是她对我、对那些姑娘做了什么!!”
欧阳倩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掐了黄粱一下,在他的手心中比划着字的笔画。黄粱集中精力感受着手上的触感,发觉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是:说话。
“她都做了什么?”黄粱竭力保持自己声音的平稳,他清楚欧阳倩的意思,自己必须用话语分散这个明显已经精神崩溃的男人,“你的亲妹妹王玥都对你做了什么?”
王宇博的手扣在脸上,手上的指甲深深的刺入皮肉中,一道道血痕在他的脸颊上浮现,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的自言自语道:“我说了也没用,她不会承认的...她只会把一切都推到我的头上,说是我逼她那样做的...但事实上我也是受害者啊,她是头恶鬼,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我迟早会死在她的手上,就像是爸爸妈妈一样...”
注意到身旁的欧阳倩已经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黄粱屏住呼吸,用最温和声线问道:“你是说你父母的死错在王玥?”
“对,就是她害死爸妈的。她从小就是个嗜血的疯子,我告诉过爸妈她会残忍的杀死邻居家的宠物,我告诉过他们她会殴打家附近的痴呆老人,这些我都告诉过他们!但是他们不肯相信啊!不肯相信可爱的小女儿其实是一头披着人皮的野兽...”
欧阳倩微微降低了重心,她的身体时刻都可以像是一根箭矢一般激射出去,但是她此刻却沉浸在王宇博混乱的自述中。
沉浸在回忆中的王宇博用颤抖的声音说着深藏在心中的秘密:“爸妈的死都是她一手策划的。爸爸的摩托车为什么会刹车失灵?妈妈她为什么会在接她放学回家的回想突然脚下打滑,撞在了一辆路过的卡车上?都是她,爸妈的死都是因为她!!我好不容易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她,没想到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竟然把她——啊啊啊啊啊啊!!”
欧阳倩猛地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袖管,但是王宇博在惊恐之下,竟然挣脱开了身上的外衣,整个人像是一个破烂的、过于纤细的稻草人一般在空中诡异的停顿了一下——在这永恒的刹那间,黄粱能够清楚的看清他脸上混杂着恐惧与解脱的复杂表情——随即他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一声沉重的物体撞击地面的声响响起。
“该死!”欧阳倩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外衣,她心有不甘的怒吼一声,快步走向门口。砰砰砰的下楼的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间内。
————,————
没人知道王玥的下落。
伴随着王宇博的坠楼身亡,这一切黑暗的秘密终将笼罩在阴影中。
不过根据王宇博没能销毁的那些证据中,还是能够对这对世间少有的扭曲的兄妹之间的卑劣生活探知一二。
由于是发生在‘鬼见愁’中的事件,所以这兄妹俩的调查的责任就落在了辛雨的肩上。她在一个下班的晚上来到了解忧事务所,和独自在家的黄粱聊了聊调查到的情况。
“王玥目前依旧下落不明。”辛雨说,“没有发现她的踪迹,也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不知道她是从王宇博的手中逃走了,还是说已经遇害了。”
黄粱不知道自己更希望哪一种情况发生,他沉默片刻,问道:“王玥真的是策划了多起女孩诱拐事件的幕后真凶?”
“没错,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了。”辛雨严肃的点了下头,“从那名从事倒卖人体器官的王八蛋的口中得出的种种事实都指向王玥这个人。就是她主谋、策划并伙同她的亲哥哥王宇博劫持了数名来京阳市打工的外地女孩。具体人数仍在调查中,至少上两位数了。”
黄粱痛心的眉头紧皱。“作孽啊...”
“简直了,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辛雨气急败坏的说道,“直到现在我也无法相信制造这么多血腥罪孽的人是一个柔弱的女孩!”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黄粱嘀咕道。
“总之这个女孩简直是恶鬼的化身。虽然这样说不好,但是我打心眼里不希望她仍活在这个世上。”
黄粱没有吭声。
“对了,我想我能解答你的疑惑。”
“什么?”黄粱抬头看向她。
“有关王玥失忆的谜团。我想我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辛雨欲言又止的说,“如果你不想知道的话——”
“说吧,我想我能承受得住。”
“......那我就说了。”辛雨低下头注视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用低落的语气说道,“如果把这种事情憋在心里的话,我会睡不好觉的。”
黄粱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他知道辛雨卡在嗓子中的话绝对是他不想听到的。但是他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听。凡事都得有个解决,这件事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是他事先没有预料到也是不想看到的。
但这就是生活,操蛋而毫无怜悯。
辛雨等黄粱再次睁开眼睛,迎上他坚定的目光,这才缓缓的开口说道:“是那名被抓起来的倒卖器官的混蛋亲口告诉我的。”
“他说了什么?”
辛雨噎嚅着说:“王玥的突发性失忆应该是源于她亲眼目睹的那场手术。”
“手术?”
“你知道的,就是那种...手术。”辛雨最终还是没能把那些血淋淋的字说出口。
黄粱沉默着点点头。他清楚辛雨所说的手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人被当成畜生一样随意的宰杀。
“那人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王玥那天晚上就想要亲眼看看手术的进行。在那之前她只是把昏迷的女孩带过来,然后把钱取走而已。”
“但是那天晚上王玥目睹了手术的进行。”
“对,就是那天晚上出现的意外。”辛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酝酿了好一会儿的情绪,勉强能够继续讲述,“躺在手术台上的是王玥亲手送到那儿的一个年轻姑娘。她...她...”
“她怎么了?”黄粱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辛雨此刻内心的痛苦与挣扎,他被同样的情绪所束缚着。
辛雨闭着眼,用颤抖的声音低语道:“她...怀着孕。”
像是被拳头狠狠的击中太阳穴一般,一阵无法忍受的耳鸣让黄粱顷刻间觉得天旋地转,四周的空间拼命的向他挤压而来,他感到无法自如的呼吸,感到天与地、时间与空间仿佛完全陷入到了胡乱无序中。
“王玥她是因为看到了...看到了...”辛雨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掉着泪。
黄粱艰难的喘息着,试图把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他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能够控制住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
“我知道了。”他嗓音沙哑的说,像是抽了一辈子烟的老烟枪一般低哑,“我知道了,辛姐,别再说下去了...”
“王玥崩溃了。”辛雨摸了摸眼泪,“即便是如她那样蛇蝎心肠的人还是崩溃了。她夺门跑了出去,之后就不见了踪影。王宇博试图寻找过她的下落,但他并不是真的想找到她,他不想,他只是恐惧她罢了...”
“该死,这人难道是天生恶鬼吗?”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