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来自张芷晴的死亡注视,黄粱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就是想问问她知不知道‘幸福金’这档子事儿,毕竟这方面她是专家。”
“没错,这借口我竟然无法反驳!”张芷晴面无表情的说话,就像是摆放在展览厅里的一尊过于逼真的蜡像一般,让黄粱感到一股莫名的肝颤...
黄粱硬着头皮回答:“我说的是真——”
“我还能不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张芷晴冷笑着说,“去向那个冷冰冰请教有关犯罪的事情,简直和合适去外婆家串门,合适到姥姥家了!她本身就是那玩意!能不知道里面的猫腻吗?”
“这个...总之我就是想问一嘴...”黄粱含糊道,“反正也没联系上她,不知道她最近忙什么——”
“担心她的安慰?”
面对张芷晴冰冷的目光,黄粱很清楚自己应该回答什么,态度诚恳的说一句‘没有’就OK了。不过他向来是个很懒的人,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黄粱一向懒得撒谎。成为习惯的他这次也是脱口而出:“是啊,我是有些担心欧阳的安危——”
嘴比脑子先做出反应,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黄粱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只不过想要往回找补已经晚了。没有任何犹豫,黄粱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脸,因为他太了解张芷晴会做何反应了...
果不其然,黄粱刚闭紧双眼、把手臂挡在脸前,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从疼痛感分析,应该不是沙发上的靠垫,是个坚硬的东西,比枕头硬、比剪刀要软。
这回是什么东西砸的我呢?这是黄粱的脑子里涌上来的第一个念头。
紧闭双眼的黄粱等待着疾风暴雨的袭来。但是预料中的‘密集火力’并没有发生,他只被砸了一下。
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睛,透过手臂间的缝隙,黄粱这才留意到张芷晴就蹲在自己的面前,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白色封皮的笔记本。
“怎么了?”黄粱略有些惊讶的问,“芷晴,你看什么呢?”
“你见过这个图案吗?”张芷晴把手中的本子转过来冲向黄粱。
“图案?”顾不上手臂处传来的疼痛,黄粱向前凑过去看画在白封皮内侧的图案。
仔细看清楚张芷晴手中的笔记本后,黄粱发现这东西并不是什么白色封皮,只是白色的硬纸板罢了。这个笔记本就是那个黑色皮革笔记本,只不过黑色皮革封套脱落了而已,露出了笔记本的本体。黄粱这才意识到张芷晴方才丢过来砸中自己的正是这个硬邦邦的笔记本,怪不得他刚才有种被砖头砍过的错觉...
至于吸引张芷晴关注的图案,是画在白色硬纸板内侧的手绘图案。这个画在泛灰纸板上的图案是个略有些扭曲的圆圈,圆圈的内部是一朵勉强能分辨出是花朵的图形。
“这个...是哪个三岁孩子的涂鸦吧。”黄粱不确定的说,“圆环里套着一朵花,有什么深层次的意思吗?”
“你看仔细点,那不是简单的圆环啦。”张芷晴不耐烦的用手指点了点图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应该是乌洛波洛斯之蛇。”
“那条咬住自己尾巴的大蛇?”
“没错。”张芷晴点了下头,看着手机屏幕说道:“乌洛波洛斯之蛇象征着宇宙的统一和永恒,本是北欧神话中缠绕整个世界的巨蛇,它那奇妙‘嘴咬尾’的姿态象征着“不死”、“完全、“无限”、“世界”、“睿智”等种种意味,逐渐演化成为象征性存在。百科上大致就是这么说的。”
黄粱指着圆环上一个并不显眼的黑点问道:“你说这个是蛇头?也太抽象点了吧?芷晴,艺术鉴赏能力出众啊!”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鼻子上面那两个窟窿眼只是出气用的?搞笑...”
“对对,是我有眼无珠,您千万别生气,为了我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可不成。”黄粱极尽舔狗之能事,丝毫不顾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他一向是个务实的人。开玩笑,我在我自己的家里给我自己的女人道歉,还管个屁的面子啊?时时刻刻都顾忌面子的人,性格得是有多自卑...
“怎么可能是你错了呢?只能是我错了。”张芷晴冷淡的说,看都不看黄粱一眼,“你是咱们家里的顶梁柱,不可能犯错的。该道歉的人是我,我刚才又无理取闹的打你了。”
“这话让你说的!”黄粱立刻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我没做错事就不能让你打了吗?不存在的。”
张芷晴无语的看向黄粱,看了几秒钟,最后只能无奈的笑了笑。“我真是彻底被你的不要脸给打败了。这些话你都是跟谁学的?”
“无师自通,嘿嘿。起来吧,蹲着不累呀?”黄粱伸手轻轻的把张芷晴拽了起来,怀抱着她坐在扶手椅上。两人拥抱着享受了片刻的宁静,张芷晴轻轻推开了黄粱的手臂,指着被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问道:“你说那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就是涂鸦吧。”
“我觉得不是简单的涂鸦而已。”张芷晴摇头说道,“你看那个图案所在的位置,如果那个皮革封套没有掉落的话,是绝对看不见的,被封套给挡住了的。”
“确实是。”黄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个疑似是‘乌洛波洛斯之蛇’的圆圈在硬纸板靠边框的位置,如果笔记本是带着封套的情况,这个图案是完全看不到的。盯着不明所以的图案看了半晌,黄粱慢吞吞的嘀咕道:“难不成是故意的?”
“有这个可能哦。”
“如果是故意的话,画下这个图案的人的用意何在呢?即然此人想要让人看到这个图案,为什么要画在这个寻常不会有人关注的犄角旮旯里呢?”
“可能是担心被人发现吧。”
“嗯...”黄粱皱着眉毛直摇头,“总觉得有些太刻意了。”
张芷晴边轻轻的拽着黄粱下巴上的胡茬,边用语气平淡的说:“我从这个图案中感到了一股深深的‘纠结’之意。不过也没什么,这个本子本身就是矛盾和诡异的集合体,无论再从中发现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我都不会感到多么惊讶了。”
“行吧。”黄粱无奈的笑了笑,“如果这个图案是有人故意为之的话,无论此人的目的为何,我们都必须见招拆招啊。你看,线索这不就来了吗。”
“来就来吧。”张芷晴并不在意的说,“单单是一个图案而已,你还能把它玩出花来啊?”
“嘿嘿,这就要看你的了。芷晴,我相信你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一边玩去。”张芷晴翻了个白眼,“别一遇到什么都让我解决,我一天忙着呢,没功夫掺和你的破事。”
“帮帮忙吧,能者多劳。”
“第一次说出‘能者多劳’这句话的人,不用想,肯定是个一心只想偷懒的懒货。”张芷晴叹了口气,站起身头也不回向卧室走去。
“芷晴,把本子拿上啊,当个参考。”
“我有这个。”张芷晴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径直走进了卧室,故意用很大的力气把门给甩上。
“还是那么的活泼。”感慨了一句,黄粱把视线放回到失去皮革封套保护的笔记本上,他那被白色硬纸板包裹起来的笔记本拿在手上,仔仔细细的之前没有翻看过的位置都看了一遍,没能再找到其他的手绘涂鸦。专注的看着只比大拇指指甲盖大了一圈的圆圈图案,黄粱不禁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咬住自己尾巴的蛇?这不就是贪吃蛇吗,什么乌洛波洛斯之蛇,还代表着‘永恒’和‘世界’,说的怪高大上的...你说是吧?”
黄粱弯下腰伸手拍了拍趴在地毯上打盹的金毛犬豆眼,豆眼的大耳朵抽动了一下,算是给男主人一点面子。
冲着可爱的宠物狗笑了笑,黄粱的视线又一次回到了图案上,被围成一个圆圈的蛇包围着的花朵,这幅简单的图案似乎没什么深层次的意义。或许是蛇这种动物在普遍认知中的阴冷邪恶的形象在作祟,天生对蛇或昆虫感到抵触和恐惧的黄粱渐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硬纸板上的图案在他的眼中愈发的具象,恍惚之间,他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条缓缓蠕动着的咬住自己尾巴的巨蛇,巨蛇的双眼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凶光,被它布满鳞片的蛇身紧紧缠绕着的是一簇如鲜血般猩红的花丛,如果仔细观察的话,隐约的能从灿烂绽放的红花和绿色的缝隙中看到一具具干枯的尸骸...
巨蛇毫无征兆的停止了无休止的转动,它松开了自己的尾巴,把张开的血盆大口转向呆如木鸡的黄粱。
被自己的想象力惊出了一身冷汗的黄粱连连摇头,把脑海中残留的幻想赶走。苦笑的同时,他清醒的意识到并不单单是面前的这副图案引出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蛇只是一个引子而已,毕竟另一个让他终生难忘的图案上,也有‘蛇’的元素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