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都保持着饭后去外面散步的习惯。有时我也想和他一起去,但工作就摆在那里,我不做的话也没人能做。我还没找到机会问他可否一起去散步。或许再过几天吧。
他住进来的时日还不多,我对他还不是很了解。我很好奇他为何会沦落到被救助站的人送到我这里。他不像是遭受了虐待的样子,也没有在外流浪已久的那种冷漠与疏离感。他就是一个很正常、很帅气的老头,和我这里的气息格格不入。
虽然被称作希望之家,但住进我这里的人通常都毫无希望可言。他们大多在这里等死,或是在死神降临前就从这里逃走。
我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对于房子内突然少个人已经变得不动于衷。但是这个突然出现的李森让我波澜不惊的生活似乎泛起点点涟漪。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有过一段怎样精彩的人生?这些我都想了解。有机会的吧。
我端着托盘坐在坐式电梯上,让它带着我缓缓的返回到1楼。一上午的时间就在清洁中度过。期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我拎着吸尘器去到楼上,打算给2楼走廊的地毯清灰时,无意中看到从白袍子卧房中走出来的李森。
我总是想不起那个穿件脏兮兮白裙子的老人叫什么。把她送来的那名护工曾告诉过我,但我没记住,是一个有些生僻拗口的名字。我只记得她的名字并不像是女人的,我也总是下意识的把她叫做老头。不过这也不好听,所以我就开始称呼她叫白袍子。
每当我这么叫她,她也会给予我回应。只是表情看起来不是那么高兴。
为何李森会去白袍子的房间呢?李森好像没有注意到站在楼梯拐角的我,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不再去理会这件事。拿着吸尘器在二楼清理灰尘。这套房子里的灰总是清理不完。我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说是很多灰尘就是人死后的皮肤细胞的积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倒不觉得意外。
有这么多老人待在这栋房子的二层,也难怪灰尘会如此大。
临近中午时,家大门被人敲响了。会是哪一伙爱心人士找上门来呢?通常而言,他们都会事先给我发个消息。不过时不时的也会有不打招呼就过来的。这是我日常生活中的工作内容之一,我也很擅长待人接物。
可是在推开房门、微笑面对站在门前的敲门者时,我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凝固了。站在眼前的是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年妇女。她是那种严肃起来就像个男人般坚硬的人。或许是因为她的脸部线条太过硬朗的缘故,即便留着一头长发,也看不出半点女性的柔美。
我想可能她从20岁的时候就顶着这么一张过于男性化的脸。我甚至怀疑过她平日里可能需要用剃须刀刮胡子。
我一直猜不透她的具体年纪,可能刚30出头,也可能40多快50了。一个在救助站工作了大半辈子的女人,还能像她这样保持着一丝不苟的态度,说实话,我心里还有几分钦佩,不过当她这份执着用在我身上时,我就很难对她生出好感。
“白女士,我又来了。”
“啊...好的,欢迎欢迎,进来坐吧。”
“不了,咱们就站在这里聊好了。”
我只能微笑着点点头,手撑在门框上,就像是一名警惕的卫兵在用自己的身体保卫身后的城堡。
眼前这位个子矮小却身材粗壮的女人是叫王淑菲,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也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我和她之前相处的还不错,从我开了这间‘希望之家’,最开始和我接触的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就是这个王淑菲。
一开始时,我只能自己去街上寻觅无依无靠的流浪者,试图劝说他们住进这栋房子里。我这样做当然不是完全无利可图。把这些人聚拢到我这间屋子里,我就可以去和那些慈善机构联络,他们设有专门的基金或款项来帮助这些无家可归的人。
他们通常都有着充沛的资金,却很少能遇到花钱的地方。而我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那个人:愿意去从事这些脏活累活,愿意去让那些慈善款项有真正当去处。
钱不动的话,只不过是账面上的一个数字。而只有让钱活了,人才能享受到钱带来的好处。
我知道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在孜孜不倦的做着差不多的事情。但他们都没有我经验丰富。我懂得如何与人打交道,和救助站的人处理好关系能够让我这里更加顺畅地运转下去。
我也曾尝试过和王淑菲修复关系,但一直都不怎么见效。毕竟我没办法给出令她满意的答案。果不其然,她这次突然造访问的还是一直紧抓不放的问题。
“你最近有收到有关陈豪的信息?”
又是这个陈豪。我在心中叹了口气。“没有。”我如实相告,“自从他从我这栋房子里消失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
“我联系到了陈豪的家人,他们也不清楚他的近况。”
我只能耸耸肩,做出抱歉的表情:“我也很关心陈豪究竟怎么了,但他并没有事先通知过我他要从我这里离开。在他短暂逗留的那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一直表现的非常平和,我到今天也想不明白是什么让他觉得不满意,决定离开希望之家。
“他可能只是更怀念自由自在的流浪生活吧。王淑菲,就是你把他从街上捡回来的,你应该了解他并不想过安定的生活。”
“这就是你把我交给你照料的人放跑的理由?他们不想稳定?这已经是第三个人了!”
叹了口气,我只能抱歉的说:“可能是我这里不太适合那些向往自由的人吧。我这里的氛围有些压抑,很多都是无法自理甚至无法说话的老人,你送过来的都是些身体还比较健康、只不过不想回家的流浪汉,他们很难和那些比自己苍老好几十岁的人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