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女人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即便黄粱已经把空调的热风调到最大,她似乎仍会感觉到冷。
“你肯定规劝过他吧。”
“你也可以说是欺骗。”女人答道,“我当然会想法设法的从那个白痴手中要回账本。我一定得这样做,我可不打算让之前所有的付出为他人做了嫁衣。即便那个白痴真的从王满林手中要到钱了,你认为他会想到分给我一些吗?”
“我不认识这个人。”
“我认识他。他不会的。”女人慵懒的说道,像是随时都会打瞌睡似得,“因为他长相帅气,所以身旁从不缺倒贴的女人。他就像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一样肆意妄为。相信我,他真的天真到自己被所有人喜爱。”
“自恋再加上愚蠢,你真的是找到一位好男人。”
女人苦笑着摇摇头。“谁说不是呢...我不知道他究竟和王满林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不难猜测,对不对?他把账本藏好,可能自己去调查,也可能是托朋友去调查我的背景,虽然他是个白痴,但是他的朋友中有不少脑子活络的狠人。”
“也是王满林的义子?”
“十有八九。我怀疑可能就是在和这些朋友的接触过程中,他被王满林给逮住了。通风报信这种事是他们生活工作中的常态。如果他是被某位‘信得过’的朋友出卖了,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在他们所处的世界生存,没有几个人能得到善终的。”黄粱平静的说道,“这种事所有人都知道,但仍会有人奋不顾身的去准寻人上人的梦想。”
“是啊,想要走捷径的人总是一茬接着一茬。”女人停顿了几秒钟,补充道,“我又有什么资格评价别人呢?”
“至少你不是为了飞黄腾达,或仅仅只是为了把别人踩在脚下。”
“但我的目标也并不崇高。”女人转过头注视着黄粱的侧脸,“我想要亲手杀人,我想要彻底毁掉王满林。我努力的尝试过,只是没能成功...这就叫做杀人未遂,不是吗?”
“或许吧,但我并不认为你需要为此背负上多少负罪感。”
“相信我,我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负罪感。”女人说,“无论是对王满林,还是对我那位白痴前男友。好吧,对后者我还是有一丝丝的,不多,就一丝丝。”
黄粱笑了笑。“你能说服自己就好。”
“我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放下这些破事,永远的离开这里。但是很遗憾,我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天分,我连一个脑子进水的白痴都说服不了,又何谈自己呢。”女人说,“我甚至怀疑那个白痴可能是自己去见王满林的,没有人泄露他的行踪,根本没有这些事情,他是自投罗网。”
“就像我们现在一样?”
“对,就像我们现在。”女人点头说道,“你说会不会这个白痴美滋滋的给自己的义父打去了电话,然后告诉他重要的账本就在他的手中。”
“他会在电话中说什么?”黄粱反问道,“‘比我亲爹还要亲的义父,我手中拿着您的命根子,您最好准备好一行李箱的现金,我会在一个小时后走进您的家中把箱子带走。’会是这样?”
“可能吧。”女人忍俊不禁的笑了笑,“抱歉,我收回之前的话,你很会讲冷笑话。”
“你很有眼光。”
“我真的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知道一旦王满林发现自己的心爱小账本消失后,一定会第一时间想到是我偷走的。所以我离开他的那栋房子立刻就躲藏起来。我第一时间让他也躲藏起来。他的确这样做了,甚至瞒着我。”
“明知之选。”
“是啊,否则的话就轮不到王满林动手了。”女人坦诚的说道,“可能我就会把那个白痴送下地狱。”
“你会吗?”
“你指杀人吗?当然会,如果迫不得已的话。”女人嘴角浮现出一丝神秘的微笑,“给你一个忠告,千万不要彻底惹恼女人。”
“这句话我会谨记在心。”
“活到老学到老。只是那个白痴没有这个机会了,他的生命永远的定格在二十五岁。也挺好的,如果他变得臃肿而苍老,那他身上就真的没任何值得炫耀的闪光点了。”
“可能他没死?”
“如果他没死的话,我会为他感到更难过。”女人幽幽的说道,“王满林可不是慈悲为怀的人。”
“......好吧。”
“尤其是在他感到恐惧的时候,他的想象力会变得尤为活跃。”女人自顾自的说,“那本账本中记录了太多能够彻底摧毁王满林的东西。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把记录着自己犯罪铁证的笔记本随身携带着。这种东西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不是吗?”
“这是一种保险。”黄粱说,“类似护身符的存在。他不会让太多人知晓有这样一本账本的存在,但是他会让某几个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大人物知晓有这个东西,让他们在轻举妄动之前想清楚,是否能接受玉石俱焚的后果。”
“互相牵制?”
“差不多吧。你不能没有这个东西,虽然它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你不能要求王满林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这种东西不可能存放在任何一件电子设备中,最安全的方式是存在脑子里,这样就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证据。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只剩下写在本子上这一条路可走了。”
“如果你能接受一直躲在家里不出门的话。”
“对。不过我想对于一名喜好阅读的人而言,成天待在家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还活着,而他当年的朋友们大多已经变成黄土了。”
“也是...”女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就是他为什么几乎足不出户的原因吧。把事情都交给手下的人去做。”
“是义子。”
“对,是义子。”女人笑了笑,“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也年纪大了,所以把工作交给他们来完成。曾经的他不是这样的性格,他事必躬亲。”
“所以他才会蹲那么多次监狱。”
“可能吧。除了公开那个账本之外,我想不出其他能致他死地的方式了。”女人皱眉说道,“他怎么可能和那些犯罪扯上关系呢?他根本连家门都不出。而且根本没有人会供出他的名字。”
“是啊。”
“他还是会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但是手法早已经脱离打打杀杀的阶段。不过在我看来,无论手段如何变化,核心还是那点东西。”女人轻蔑的说道,“王满林靠他人的恐惧活着,他就像是寄生虫——”
“看来我和他的共同语言一定很多。”黄粱自嘲道,“我也是靠人们的恐惧活着。”
“你不一样,你从事的是消除恐惧的工作。而王满林,”女人冷哼了一声,“他靠制造恐惧为生。”
“这方面的事情我有所耳闻。”黄粱说,“你一定听说过书包那个故事。”
“你听到的版本是什么样的?”
“各种各样的。”黄粱耸肩说道,“我个人印象最深的是一书包的手指头。”
“哈,我最早听到的是沾血的人头。”女人同样耸肩说道,“每一个王满林在大街上遇到的人,都会被他拦下来看一眼书包中的人头。”沉默了几秒钟,她问道:“你觉得这个传闻会是真的吗?”
“我吗?我不认为这是真的。”黄粱摇摇头,“除非这人脑子有问题。否则一旦某个人去报案,他都吃不了兜着走。传闻最大的厉害之处在于,你只需要抛出一个空壳子就够了,会有无数闲的蛋疼的人主动往里面添砖加瓦。”
“我人已不在江湖,但是江湖上还流传着我的传说?”
“差不多吧。”黄粱说,“可能王满林曾经自学过传播学。”
“可能吧...虽然没有传闻中说的那么夸张,但是他真的是头畜生...”女人打了个冷颤,“一头残忍狡猾的畜生。”
“但还是栽在你的手中了。”
女人苦涩的笑了笑。“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这样。如果我手中掌握着那个账本,我可以宣称我这三年来的付出收到了回报。但很可惜,事情并不是这样。我不知道账本的下落,但是王满林并不知道这件事。这就十分尴尬了。”
“你没有选择继续逃避。”
“因为我知道逃避没有任何意义。”女人说,“我能逃到哪儿去呢?离开京阳市?永远躲在老鼠洞里?担惊受怕的活着,去恐惧每一辆从你身旁驶过的汽车,去恐惧每一名与你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不,我绝对不会生活在恐惧中,最终彻底崩溃。”
“......”
“我不会重蹈我父亲的覆辙。”女人坚定的说道,“绝对不会。王满林让我恐惧,但是我更恐惧理智彻底熔断的那一刻。即便我是独自一人面对这种境遇,我也绝对不会让恐惧彻底击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