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子张敏和李亮鹏的事情让我备受打击,但我也有过错。如果那时候我能更多关心一下她的话,她应该就不会犯这种错。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没有憋着要找李亮鹏算账,类似的想法我有过,但很快就都消失。”
“你说这话自己听着不乐吗?”王轩冷哼了一声。
“和李亮鹏在那片树林中相遇完全是命运的安排,但我看到他的时候,我甚至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来,因为他脸上留的胡子跟我差不多。”吕峰捋了捋胡子,“我们是因为欣赏彼此的胡子才聊起来的,真是可笑,不是吗?
“但是渐渐地,我意识到这人竟然是李亮鹏!我没问过他,但我知道我是对的。或许就是这个时候吧,我耳旁出现了恶魔般的低语,在这片无人知晓的林子里,我有着无限多的机会可以将这个在正常世界中我根本无法触及的男人干掉。我渐渐迷失了心智,沉醉在虚幻的喜悦中。
“我甚至都忘记了,其实我对你李亮鹏并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但是环境造就了你会采取怎样的行动,有这么一句话是吧?在那种环境里,我想很多人都会无法克制内心的冲动。或许这正是人们喜欢抱团挤在城市的原因,越是空旷偏僻的地方,人们就越是控制不住心中的邪恶。我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黄粱语气生硬的说:“我并不这样认为。”
“我那天晚上救你的时候,没想到要对你撒谎。我只是碰巧看到了你在雪地中的惨样。”吕峰看着黄粱说道,“但是把你带回房车后,看着昏迷不醒的你,我突然想到或许我可以想出一个法子来,让你为我作证。我那时想,如果你很快就苏醒的话,我就放弃这个念头。”
“还怨我了?”
吕峰苦笑着摇摇头:“是我自己犯病。是,你三号那天没醒过来,四号的白天都过去了,你才醒过来。我对你说那天是五号的时候,完全是脱口而出,未经思考,话就这样自己跑出了口。而你也真的信以为真了。
“当李亮鹏拿着汽油来到房车时,咱们三个人聊了几句,这对我而言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我只需要让你在真正的五号睡上一觉,六号再醒过来,我就能制造出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我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
“现在想一想,那时支配我身体的灵魂真的是我自己吗?还是说是飘荡在那边树林中的幽魂暂时占据了我的躯体,我不清楚...那之后的事情和你推断的差不多,在下雪之前我悄悄地溜进那栋木屋。
“李亮鹏每天傍晚时分都会外出散步,他会穿上厚厚的衣服在那片树林附近走上一个小时,这是他的固定习惯。我等到他离开后立刻进入木屋,等待他的回归。不知为何,那天他回来的特别晚,足足在外面逛了将近两个小时。
“李亮鹏回木屋的时候,雪刚停没多一会儿,我几乎等到快睡着了。他进入屋内看到我的时候,显得十分惊讶,甚至透着几分惊喜。他一向和我很谈得来。但当我告知他我原本的真名时,他又突然像是看到恶鬼一般,慌不择路地想要跑出那栋木屋。
“李亮鹏真的是自己脚下一滑,撞到的桌角。在他一命呜呼之前,我甚至都没碰到过他一根手指!真是可笑,确定他咽气之后,我打算离开木屋。发现屋外的雪地上只有一行脚印后,就像你说的,我脱下李亮鹏的鞋,将我的鞋给他套上。我就穿着他的鞋离开了。
“返回我的那辆房车后,我整整一晚没有合眼,生怕你会提前苏醒。好早你一直睡到了六号。六号一早,我把你叫醒,带着你返回京阳市。有一个人死在我的眼前,可生活却没有丝毫改变,回到这座过于拥挤的大城市后,我总是有些恍惚,不敢相信那一切真实发生过。
“如果不是每天向我轰炸来的那一条条报道李亮鹏死讯的新闻,我甚至会认为那一切都是我做过的梦而已。这些天我过的并不上开心,浑浑噩噩的,但也绝对没有愧疚。李亮鹏的死对我不值一文,他只是一个该死的人,我的出现仅仅只是加速了他的死亡。
“我很快也将会下到地狱,我相信我们会在地狱里碰上。到时候他会不会给我一拳,或是我很揍他一顿,就到时候再说吧。”吕峰凄惨的笑了笑,他的目光看向餐厅门外的街景,眼神是如此悲伤,宛如是一条失去了庇护所的老狗。
那是黄粱最后一次见到吕峰。在那之后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吕峰由于脑内恶性肿瘤破裂的缘故,死在了拘留所里。黄粱不清楚有没有人为他举办葬礼,他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吕峰就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般,未能留下任何痕迹。连那档他参加过的访谈节目也由于各种原因被下架。
人们对他的讨论只持续了短暂几天,很快偃旗息鼓、无人问津。或许很多人嘴里都说出过吕峰的名字,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彻底将这个人遗忘。或许只有多年之后,在某一个瞬间,黄粱翻开自己手写的备忘录时,才会想起有这样一个悲哀的男人曾骗过自己吧。
未来会发生什么就只能交给未来去亲自定夺了。
吕峰被警方控制起来的几天后,在吃晚饭时,不知怎的,黄粱和张芷晴谈起了这件事。张芷晴为黄粱能看穿吕峰换鞋制造假脚印的手法而兴奋不已。
“其实我是在骗他的。”黄粱边吃边说,说话的兴致并不高,“我和王轩和联手在吕峰面前演了一场戏。而且他本身的求生意志就不是特别强烈。顺势就全都交代。”
“啊,你们是在演戏呀?”张芷晴立刻显得大失所望。
“不然呢,你以为真能将雪地上的脚印和尸体穿的鞋进行对比?”黄粱反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