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丽红女士一死,我弟弟就成了警方眼中的重要嫌疑人。”陈姐无奈的看着黄粱说道,“从那天之后,我们就再没过过安生日子了。”
“嗯...确实有点魔幻现实主义。”黄粱嘀咕道,“凶杀案发生的时候,你弟弟就在楼上睡大觉,也难怪警方会紧盯着他不放。不过目前还应该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向他吧?”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弟弟一开始的几天,一直被人连番审讯,他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稳定,又碰上这样的变故,他中途就崩溃了。警方的人也不知道如何处理,就把他送到我这里来了,这几天他都住在我家里。”
“陈大为就在您家里?”黄粱眼前一亮,立刻站起身,“您早说啊,何必让中间商赚差价,买家卖家直接沟通来的多方便,走着。”
“啊?啊...”陈姐慌忙站起身,跟在黄粱身后向门口走去。
“对了,陈姐,问您一个事儿。”黄粱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
“什么事儿?你问。”
“您的尊姓大名是?”
“陈洁,洁白的洁。”
“呃...原来如此。芷晴,你也跟着过来做记录,别偷懒。”黄粱叫做悄不作声的向卧室走去的张芷晴,后者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不情不愿的跟了过来。
“我还打算原价抢鞋呢...你们神经病之间——抱歉,陈洁姐姐,我没有任何恶意——有共同语言,我跟着去凑什么热闹啊...”
黄粱一本正经的说:“别废话,我雇你当助理不是为了让你好吃懒做的。”
跟在陈洁的身后来到她位于小小店铺楼上的家,黄粱在踏入客厅的一刹那,不禁皱起眉头,这房间里也太暗了,几乎没有任何自然光照射进来。
这栋房子与一楼的门市房通过一道螺旋向上的楼梯相连,爬上楼梯后出现在房子的客厅一角,昏暗的客厅中没有满是阴影,唯一发出光源的是挂在墙壁上的液晶电视机的屏幕。荧幕光亮制造出的阴影让这栋房子更显诡异。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也把外界的喧闹声隔绝在外。
在黄粱观察环境的时候,张芷晴突然啊的惊叫一声,攥紧了黄粱的手臂。
“怎么了?”
黄粱立刻挡在张芷晴身前,警惕的搜寻着让她花容失色的恐怖景物。找到了,电视机对面的沙发一角似乎坐了一个人,由于他保持着蜷缩抱膝的姿势一动不动的隐藏在阴影中,黄粱方才甚至没有发现此人的存在。
“大为,是姐姐,这两位是楼下的邻居,你别害怕,他们是来帮忙的。”陈洁小心翼翼的走到沙发前,冲着那团人影轻声说着安慰的话。“大为啊,姐姐要打开客厅的灯,你——”
嘶哑的尖叫声毫无征兆的响起:“别开灯!不要开灯!”这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惊慌之感,简直像是从地狱的最深处才会响起的恐怖之声。
黄粱感到张芷晴紧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的力度加大了几分,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他强忍着疼痛拍了拍张芷晴的手。
“不开灯就不开灯吧,不耽误交流。”黄粱出声解围。他站在原地并没有动,看向陈大为的眼神平静而毫无探寻意味的目光,轻声说道:“陈大为,你好,我叫黄粱,我身旁这位可爱的年轻女士叫张芷晴,我们住在楼下十几米外那间名叫解忧事务所的房子里。和你姐姐是互帮互助的好邻居,对吧,陈姐?”
“对对,这位黄粱先生很厉害的,大为,我之前和你说过吧,这条街上的那个书店小老板许巍——你见过的,就是那个胖子家里蹲——曾经就是被黄粱给救了,当时他也卷入到一桩谋杀案——”
似乎是‘谋杀’这两个字刺激了陈大为支离破碎的敏感神经,他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一边发出凄惨的尖叫声、一边拼命的来回摇头。他这幅疯魔的模样吓得张芷晴险些跌倒在旋转楼梯上。
“黄粱,我们走吧...这人八成是真的疯了...”她带着哭腔恳求道。
“我弟弟不是疯子!!”陈洁用盖过尖叫声的尖叫声冲着张芷晴喊道。她脸上狰狞的表情和像是爪子般在身前颤抖的手彻底吓坏了张芷晴,她发出一声惨叫后,手脚并用的跑下楼梯,把黄粱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真的是...”黄粱无奈的看了眼张芷晴慌不择路的身影,她的一只孤伶伶的拖鞋还留在台阶上,“你的胆量还真是个迷啊,芷晴。”吐槽一句,黄粱把注意力放回到仍旧在尖叫不止的陈大为身上。
陈洁站在弟弟身旁,死死的瞪着黄粱,嘴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像是刚刚跑完了三千米一样。
“两位都请冷静下来吧,好吗?”黄粱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是来帮忙的,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陈姐,是你找我帮忙的,就在刚才,不是吗?”
陈洁茫然的看着黄粱,困惑的表情像是她是第一次见到黄粱一般。三人在黑漆漆的客厅中对峙了几分钟,陈洁眼神中的歇斯底里的疯狂光芒终于渐渐暗淡了下去,她疲惫的坐在沙发上,对自己的亲弟弟说道:“这位黄粱先生不是坏人,大为,他会帮我们的,乖,别叫了。”
姐姐安慰的抚摸似乎让陈大为的精神渐渐镇静了下来,他不再抱着头,而是变回了之前抱着膝盖的模样。微微抬起头,陈大为接着电视机发出的微弱的灯光,看向仍一动不动的黄粱。
黄粱同样也看到了他的面容。
陈大为的脸色极端可怕,像是一具早已死去多年的尸体的脸。他的脸上泛着不健康的油光,布满了冷汗。他和陈洁有几分相似,平房的五官,胡子拉碴的下巴,他看上去更加的歇斯底里,更加的神经质,消瘦的脸颊就像是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一般。
好吧,不是像,他就是。
他绝对比黄粱的年纪大,但是从他的身上,黄粱感受到的是一种受伤动物般的无助和绝望,他的心理年龄或是仍停留在孩子的阶段。
至少在发病的时候如此。
黄粱下意识的咽了口吐沫,他用自己都不认识的低沉嗓音说道:“大为,我可以叫你大为吗?我其实和你一样,每天都在忍受着失眠症的困扰,和你不同的是我没有向心理医生寻求帮助。”
“那你向寻求帮助?”陈大为的声音也偷着一股神经质的味道,显得过于尖厉短促。
“我喜欢看书,所以我会在书籍的海洋中消磨痛苦难熬的深夜时光。”黄粱微笑着说道,至少这一刻他的表情是真诚的,“阅读是我的灵丹妙药。”
“我不喜欢看书...”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你的灵丹妙药的。”黄粱耐心的说道,尽量用语言、表情和肢体动作来表达出自己的友善。
“会吗...”陈大为迷茫的盯着电视机颜色过于绚烂的画面。
“当然,一定会的。”
“我觉得我的灵丹妙药是王医生。”陈大为用孩子般执拗的语气说道,他看向黄粱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挑衅的意味,“只有王医生懂我。”
黄粱瞥了眼露出痛苦表情的陈洁,赞同的点点头,附和着说道:“每个人的灵丹妙药都不同,适合自己就好。”
“我想王医生了...他妻子死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了。”
对于话题的转换,黄粱求之不得,他正发愁该如何引导陈大为提及董丽红的死。他抑制住内心的急切,用平和的口气问道:“看见董丽红尸体的一刹那,你一定又害怕又惊讶吧。”
“对,我害怕极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死人。”陈大为瞪大眼睛说道。不知为何,一脸认真表情的他远比他方才发狂的时候还要让人感到脊背发寒。“我讨厌那个女人。”他自言自语的补充了一句。
黄粱皱了下眉头,瞬间又换回了一副轻松的表情。“你不喜欢王医生的太太呀。”
“对,那个老女人对王医生太刻薄了,就像是王医生只是一名奴仆一般,她可以随意的欺辱他。”陈大为愤恨的说道,“我一点都不为她的去世感到伤心,她活该!”
黄粱没做任何评判,他略显生硬的换了个话题:“董丽红女士遇害的时候,听说你就在那栋别墅的楼上睡觉?”
“对,我也是被王医生在诊疗室里叫醒的。我第一次见他慌张成那副样子...”陈大为愣怔的发着呆,“他拽着我的手,把我拽出诊疗室。走楼梯下到一楼客厅的过程中,他告诉为死人了,丽红被杀了。直到我亲看看到那个女人的尸体,我才知道她叫丽红。你刚刚说她姓什么来着?”
“姓董,董丽红。”
“这名字我不喜欢。”陈大为厌恶的撅起嘴,“名如其人,艳俗的一个老女人,她配不上王医生,完全配不上他!!”
注视着再次歇斯底里起来的疯狂拍打沙发坐垫的陈大为,黄粱在心中默默的对张芷晴方才抛下自己逃走的行为予以强烈谴责...
你倒是带上我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