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一次睁开眼睛,已经不是一片漆黑的小木屋,而是我那张该死的一翻身就会嘎吱嘎吱响的破床。”王文斌惨兮兮的说道。
“你真的比自称是陈红的女人叫的更大声?”
王文斌不禁翻了个白眼。“黄粱,你关注的点有问题啊!”
黄粱摸了摸鼻翼,无奈的笑了笑:“毕竟今天晚上已经听了太多匪夷所思的故事,对这种恐怖片中的情节我多少已经有些厌烦了。抱歉,我不是说我烦你。”
王文斌摆了摆手:“我懂你的意思,我TM其实也已经说烦了。反反复复的重新进入到那间小木屋中,和死了十多年的鬼魂聊得不亦乐乎,这种破事我自己都不相信。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其实陈红和刘仪伟没有死,所有的我被告知的信息都是一群人编造出来的谎言,只有一个目的,引导我走向疯狂和毁灭。”
黄粱忍不住吐槽道:“问题是这比你经历的那些事情还要扯淡呢...”
王文斌摇了摇头:“我知道,就是胡思乱想而已,我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父母双亡,谈不上分文没有,银行卡里的余额从来也没有上过五位数,没有人会下如此大的人力物力来逼疯我。我只是...只是无法接受这一切。黄粱,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立刻打包行李去精神病院啊?”
“害怕自己真的走上绝路?”
“有这方面的考虑。”王文斌坦诚的说,“而且我也不想伤害被人。”
“嗯...”黄粱沉吟片刻,“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能找到答案,很遗憾,我作为一个陌生人并不能替你做决定。”
“你还真是一个理智到冷酷的混蛋啊。”
黄粱不禁微微一笑:“有时候我也会感情用事。人都是复杂的。”
“那倒是...”
王文斌和黄粱默默的坐在温暖的客厅中,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间只能听到雪花噼啪落在窗玻璃上的微弱声响和挂在墙壁上的时钟秒针咔哒咔哒的转动声。时间已经过了午夜,而王文斌的故事也快迎来结束了。
“对了,这一次呢。”黄粱抬头看向目光迷离的王文斌,他似乎有些困倦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你醒来后有没有发现身上多了一份文件。”
“倒是没有文件——”
黄粱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但是多了一个U盘。”
“U盘?”黄粱挑起一侧眉毛注视着王文斌。
“就是这个。”
王文斌仍旧是从外衣的口袋中掏出了一个暗红色的塑料制的劣质U盘。黄粱接过来拿在手中,很是纠结了一阵,该不该把这东西插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呢?这里面不能有病毒吧...
犹豫了几秒钟,黄粱还是毅然决然的把这个U盘插进了笔记本电脑的USB街口上。咯噔一声,这个只有不到7个G的U盘成功连接了电脑。黄粱点开U盘,发现里面是一个个以年份起名的文件夹,是从今年往前倒7年的7个文件夹。
“这是...”黄粱抬眼看向王文斌,问道,“我能看吗?”
“看吧。就是一些没什么意义的图片而已。”
“图片?”
王文斌疲乏的嘀咕道:“你看过就知道了。”
黄粱按捺住心中的不难,手指在触摸板上轻轻的滑动、点击,打开了标识着今年年份的文件夹,果然,这个文件夹中是密密麻麻的图片。黄粱粗略的看了几眼缩略图,大概有上百张左右。
点开第一张图片后,黄粱就知道剩下的所有图片的内容是什么了。毫无疑问,无论这个U盘中存储了多少张照片,都不会再让他感到任何的震惊。显示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这张照片足以说明问题。
照片上的人很多,地点应该是一条并不怎么繁华的街道,不过还是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时间大概是中午或下午,阳光很足。从路旁的行道树绿油油的枝叶不难推断照片拍摄的时候应该是春天或夏天。
虽然焦距有些问题——可能拍摄时过于匆忙的缘故——但是黄粱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央位置的那个啃着手抓饼的人。
王文斌。
当然是他,不然还能是谁?
照片上的王文斌一副工地工人的打扮,脏兮兮的劳动服松松垮垮的套在他的身上,脸颊上黑一块青一块的沾满了灰尘和污迹,遮住了他脸上的过早浮现的皱纹,仿佛让他返老还童了一般。他不再是一个年近四十的流浪汉,而更像是生活所迫出来打工的也瘦弱的孩子。
有人偷拍王文斌......
一张张的查看文件夹中的剩余图片,虽然地点在换,拍摄的时间在换,照片中的季节在换,但是位于镜头中央的人却没有换,所有的照片都是以王文斌为对象拍摄的。就像是有一个勤勤恳恳的狗仔,恪尽职守的跟在自己负责的明星的身后,把他生活的点滴忠实的记录下来,妄图从中发现值得爆料的绯闻。
“你还真是受欢迎啊...”黄粱一边查看图片、一边忍不住调侃道,“看看这些照片,你有一名狂热的粉丝!”
“粉丝不粉丝的我不清楚,偷拍我的人的确是个TM脑子有病的狂热神经病。”王文斌有气无力的说,“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有人一直在我身旁转悠。”
“即便看过这些照片后你也想不起来可疑人物?”
“想不出来。可能是这人隐藏的太好了吧。”王文斌自嘲道,“当然,我也是个近乎于眼瞎的疯子。”
“或许吧...”
黄粱没有浪费时间,他泛泛的滑过这些照片,一个文件夹一个文件夹的过。很快七个以年份命名的文件夹中的照片都被他看过了一遍。没有一张照片是例外,全部是王文斌被人偷拍的照片。黄粱只能通过王文斌脸上细微变化和周围环境的改变来分辨出细微的不同。
不得不说,这七年来王文斌老的很夸张。
“有人或是一伙人一直在暗中密切关注你的动态。”黄粱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对王文斌说道,“而且我们都知道这伙人或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了。”
王文斌默默的点点头。他抬起手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那一沓更厚的复印件。
“看来他们对你的怀疑不单单只停留在推理揣测,而是切实可行的开展了行动。”黄粱对王文斌报以同情的目光,“这群人看来是认定你是‘媒婆’了。”
“无所谓。”王文斌撇撇嘴,“我又管不了别人怎么想。刚一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我还挺生气和害怕的,过了那股劲儿就没啥感觉了,反而有些好笑。竟然有人一直默默的关注着我的生活,我还以为就算我某一天出门被车撞死都没人知道呢,哈哈哈...”
“你心态是真的好...”
“也就剩下心态好了。”王文斌说,“你这里没有啤酒吗?喝这玩意不给力啊。”
黄粱摇了摇头。厨房的冰箱中倒是有啤酒,不过他可不打算和一个精神不稳定的陌生人在自家举杯对饮。虽然这样想有些苟且,但是黄粱还真有点担心面前的这个落魄男人会在事务所过夜,赖着不走。
“这个点还有小卖铺营业吗?”王文斌遗憾的咂咂嘴,“都过了午夜了?我还真是没少说啊。”
“确实。”
“嗯...”王文斌坐在扶手椅中思索了片刻,耸耸肩,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今天差不多就这样吧,我能说的都和你说了。”
黄粱嘴欠的问了一句:“没有后续发展了?”
“没有了。”王文斌摇了摇头,“距离我上一次进入小木屋已经安稳的过去一个星期了。我明天就要乘车赶往下一个城市。原本是打算开春或是过年那几天再走,你知道,那种时候买一张票我能独享整个车厢!”
“这样啊...”黄粱若有所思的看向放在茶几上的两份复印件和小小的暗红色U盘,“你打算继续逃避?”
“不然呢?等着在这个大的吓人的城市中彻底疯掉?”王文斌摇摇头,“落叶归根,我要回老家了。出来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回去了。嗯,就这么办好了,如果明天去火车站买票能买到回老家的车票,我就会老家,如果买不到的话,就随便买一张吧。”
“你还真是随性啊...”黄粱只能以苦笑来应对王文斌的自言自语,“希望你能找到内心的平静。”
“找不到了。”王文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面装了太多的秘密,连死了十几年的鬼魂都迫切想要知道的秘密。黄粱,我没救了,我就要疯了。”
黄粱默默的注视着王文斌摇摇晃晃的走向自己的卧室,他赶紧出声问道:“你要干嘛?”
“卫生间?”
“是那个门。”
王文斌推开卫生间的门走了进去。门在他身后关上的一刹那,黄粱突然生出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卫生间中的王文斌消失了,他再一次进入到了那间恐怖的小木屋里,等下他就会发生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