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也问过我叔叔,他没解释过,就是说要把卫生间装修成那个样子。”白羽有些尴尬的说,“我叔叔的性格比较——怎么说呢,好听点说叫特立独行,其实就是比较与众不同吧。他喜欢的东西有时候和正常人的眼光不太一样,反正他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呗。只要他开心就好。”
黄粱点点头,他也并不是真心想搞清楚为什么白航会把卧室中的卫生间弄成全透明的,只不过是没什么话题可聊,只能说这些。
餐厅内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张芷晴似乎是忍受不了这种压抑,打算再次开启话题,她的眼睛四下扫视着,试图找到一个可以聊的点。突然,张芷晴的目光定格在白羽的手指甲上,她眼前一亮,出声问道:“白姐,你这美甲是在什么地方做的呀?”
“啊,是我朋友给我弄的。”
张芷晴略显夸张的说:“您朋友吗?好漂亮啊做的。您朋友的手艺很高超啊。”
“还行吧,她之前是在南方一个城市开美甲店,因为生意不太好,就把店卖了回来了,最近一直在家中。我是去她家里做的。”
“是吗?去朋友家里做的美甲啊,真是羡慕不来。我怎么就没有一个手艺这么好的做美甲的朋友呢。”
“有时间的话,我可以把她介绍给你,她最近正打算再开店,应该会很忙吧,也不知道能不能预约上,我那位朋友还算比较有名。”
“哦,好的,就正常来就行,不需要插队。”张芷晴仔细打量着白羽被精心修饰过的指甲,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白姐,您右手小拇指的美甲是劈掉了吗?昨天还好好的呢,怎么今天就短了一截啊。”
黄粱下意识的看向白羽右手的小拇指,和其他几根手指相比,小拇指的美甲的确短了一些。
白羽像是没想到张芷晴会问到这件事,人愣了几秒钟,才磕磕巴巴的回答道:“啊,昨天晚上不、不小心磕到了,就磕碎了一角,我、我看着不太美观,就自己修了修。只能弄成这样了。我还想呢,等下个星期去我朋友那里,让她帮我再弄一弄。”
“真是可惜了。”张芷晴遗憾的说,“修补的就不整齐了。”
“没办法呀,美甲就这点不好,一点点的小磕碰都会破坏整体效果。也幸亏我现在不用每天去上班了,否则哪有心情去弄美甲呀,什么都干不了,挺不方便的。”
“可不是嘛,就是因为我现在帮导师弄项目的缘故,我也不敢去弄美甲。好不容易弄好了,稀罕几天就得都拔掉,要不会耽误实验的。”
黄粱心说那你花费时间和金钱是为了什么呢?就为了稀罕几天吗?
餐厅内的闲聊艰难进行着,所有人都竭尽全力让对话延续下去,他们全都受够了这种无话可说的压抑。
在闲聊中,叹息声几乎没有停止过。叹息仿佛具有传染力,每个人都会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赶忙去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好不容易挨到了上午十点半,距离张赫离开餐厅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可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餐厅内的人不由得担心起来。
郑大成忧心忡忡的看着走廊的方向说:“也不知道张秘书他有没有安全下山。”
“应该没事的吧,”王妈说,“张秘书他开车那么厉害,这点雨肯定不算什么。既然这么久都没回来,说明肯定是下山去找人帮忙去了。说不定已经带着人在回来的路上了!”
“希望如此吧。”黄粱说,“不过咱们还得是做好两手准备,说不定他能下得了山,但却不能把人带回来。王妈,您还是去把冰柜收拾出来吧,家中有大小合适的冰柜吗?”
“有吧...我记得地下室里还有一台闲置的。我去清理一下。就算得把先生放冰柜里,我也不想让他躺在一个脏了吧唧的冰柜中,那也太可怜了,我这就去弄。”王妈说干就干,急匆匆的走出餐厅,打算去到位于地下的储藏间中,去清理那台闲置的冰柜。
已经不再哭泣的白羽站起身,打算过去帮忙。张芷晴给黄粱使了个眼色,自告奋勇的和白羽一起前往地下室。
转眼间,餐厅内就只剩下黄粱和愁眉苦脸的郑大成。两个人相顾无言,除了尴尬的苦笑,也没什么可交流的。
正当黄粱琢磨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没想到的时候,坐在一旁的郑大成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黄粱也站起身,冲着他问:“郑医生,您打算去做什么?”
“我想楼上再看看老白的情况。”
“现在吗?”
“对,我放心不下他。”
“嗯...那好吧,我陪您一块去吧。”
“你还是不用了,在这里休息就好,”郑大成冲着黄粱摆摆手,“你们这些年轻人接触遗体的机会不多,不像我,我这辈子也算是见证过无数次生离死别了。虽说送自己的挚友离开人世还是头一回。别担心我,我能扛得住。”
“我还是陪您一块去吧,您不用担心我。”黄粱坚定的说,心想要是把自己见过的那些支离破碎的残骸描述给眼前的这位老中医听的话,也不知道郑大成会做作何反应。
见黄粱如此坚持,郑大成也不好说什么,就只能点点头,两个男人走出餐厅,向着位于三楼的白航的卧室走去。
一路无话,沿着楼梯爬到三楼,郑大成多少有些喘气。不再年轻的他对于爬楼这件事有些力不从心。不过郑大成并没有停留,而是穿过起居室,来到了自己好友的卧室。
躺在被褥中的白航的遗体发生了些许变化,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像是被人掀开了一角,几乎快要从遗体上掉落。
黄粱很清楚这是由于尸体尸僵引起的正常现象,因此没有表露出任何惊讶,倒是站在他身旁的郑大成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老友的后脑勺,仿佛是在期许老友能转头看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