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就是一场赌博。如果那只狗或早或晚苏醒过来,从窝中爬起,把你放在身上的智能手表弄掉,智能手表记下的心率截止时间,就没办法和死者手腕上的机械表的时间对应上。这会给警方判断死者死亡时间带来混淆。但你并不是完全把这场赌博的输赢交给命运,你作弊了。”
“......作弊?”
“没错,你虽然打心底里不喜欢那只叫做宝儿的贵宾犬,但你毕竟每天和它生活在一起,对于它的习性你太熟悉了。你清楚,一旦听到狗粮从自动投喂机掉落在餐盘的叮当声响,它就会瞬间醒过来,飞奔着冲向食盆。
“你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将自动投食机设定在8点02分投放狗粮。听到狗粮撞击餐盘的声响,趴在狗窝中睡觉的宝儿会瞬间惊醒,下意识的向着狗粮冲去。在我家住的那几天,每一次它都是这样。
“因为被强制控制体重的缘故,它对狗粮吃的格外积极,它并不护食,只是无法抗拒食物的诱惑。你很清楚,只要自动投喂机落下狗粮,那只狗就会瞬间惊醒,从窝中跑向食盆,这就会导致你放在宝儿身上的那块智能手表掉落。
“这也是为什么那块表不在死者尸体旁,而是在那个狗窝旁的缘故。那快智能手表的表带上不可避免的沾到了几根狗毛。但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点竟然至关重要。
“你为了不让这一切显得过于刻意,故意将那台自动投食机投放食物的时间定在8点02分,而不是8点整。
“虽然只是差了两分钟,但对于绝大多数人在设定投食时间时都会选择整点或是半点,没人会专门调到零几分,我注意到那台自动投喂机和狗窝都从这间屋子中消失了。我不确定你有没有把那台机器丢掉,我想你肯定是丢掉了吧。
“你利用这段时间把这栋房子里宋博和他的宠物狗留下的痕迹全都清除,你痛恨它们、厌恶它们,更恐惧它们。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叶珍。”
面对黄粱的质问,坐在沙发另一端的女人只是微微张着嘴巴,目不转睛的盯着虚空中的一个点,不确定在看些什么,她的瞳孔有些涣散,就像是盲人看不见面前的烛光。
过了好半晌,叶珍如梦初醒般的眨了眨眼,脖颈僵硬的转动看向黄梁:“你是从什么时候怀疑上我的?”
“宋博的葬礼。”
“为什么呢?”
“因为你表现得太过平静,在面对周贺时。”
“我那个时候看起来很平静吗?”
“你甚至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只是默默站在宋博的遗照旁看着痛不欲生的周贺。如果你和宋博的死无关,只是一名局外人。你在看到周贺时起码会表露出惊恐。她是最具嫌疑杀害你丈夫的人。
“你一定会担心这个女人会对你下手,毕竟你们站在敌对面。可你就像事先看过剧本,知道这个女人只不过是被你栽赃陷害的蠢货。她什么都没干,就被拖入了这场凶杀案中。你用死者的手机给她发去信息,叫她过来,为了确保有人能发现尸体,而周贺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知道她是你丈夫的情人,你可能对你丈夫早已没了感情,但这并不妨碍你痛恨出现在他身旁的每一个女人。如你所料,周贺豪防备的找了过来,你还贴心的在发给她的信息中告知备用钥匙就放在踏垫底下!
“发现宋博的遗体后,周贺的种种行为反而帮助了你。你的谎言看起来更加真实,她失去理智,在案发现场留下了太多的痕迹,让警方不得不将她列为重点怀疑对象。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不只是宋博一个人,还包括周贺,甚至包括那条叫做宝儿的贵宾犬!”
叶珍耷拉着肩膀,像是无法承受头的重量。她默默看着放在膝盖上的一双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周贺是个蠢女人,她应得的。”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是什么?”
“你是从何得知居住的这栋居民楼中的摄像头是摆设的?”
“小区保安在巡逻时闲聊天被我偶然听见了。”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你计划实施这一杀人计划的诱因吗?无意中知晓自己居住的这栋居民楼是监控盲区。”
叶珍凄惨的一笑:“我早已在脑海中无数次的杀死宋博了,用各种各样的手法。把他淹死在浴缸里,把他的脸按在燃起的炉灶上,将他从窗户推下,用花瓶砸烂他的头。每一次他在我眼前走过,我都会在心中将他杀死一次。
“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都曾倒下过他的尸体。那晚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我仍觉得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等我晚上从酒吧回家,那个早已在我心中死去的男人仍会坐在沙发上对我冷嘲热讽,那只狗仍会趴在他的膝盖上,看都不看我一眼。宋博会继续毫不掩饰的和那些女人打电话,甚至故意开免提让我听到。”
“你可以选择离婚。”
“为什么呢?”叶珍微微偏着头,脸上一副较真的表情,“为什么我要离婚放他自由呢?我成全了他,可谁又能成全我呢?”
黄粱无言以对。
“因为他,我被困在这个家中十几年,我早已失去了生活的方向,到最后就只剩下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他好过。离婚他将重获自由,他会欣喜若狂。不离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妨碍,只不过是还要忍受我这张不讨喜的苦瓜脸。我只能杀了他,没有别的方式能报复他。”
黄粱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他掏出手机给沈城发去信息,让他立刻赶过来。放下手机后,他对坐在一旁发呆的叶珍说:“你现在可以联系律师,我已经把咱们之间的录音发给了沈城。”
“哦,好的。”叶珍平淡的说,仿佛黄粱和她说的是小区明天停水的琐事。
“宝儿,你把它藏在什么地方?”
“就在宋博车的后备箱里。”叶珍平静的说,“你需要钥匙吗?”
黄粱点了下头。
叶珍站起身,返回到卧室拿车钥匙。站在宽敞的客厅内,黄粱环视着四周干净整洁的地砖,他仿佛看到了无数尸体倒在地砖上,男人的鲜血将一块块瓷砖淹没,只剩下在寂静中尖叫的疯狂。
“给你。”
身后响起的话语声吓了黄粱一跳,他转身紧盯着一步之外的叶珍,女人白皙的手上拿着一把车钥匙。
“你自己看着办吧,车的话你也可以开走。”
“我要你车干嘛。”一把抓过车钥匙,黄粱转身向门厅走去。
“要是那晚我没有向你搭讪,而是去找另一个人,是不是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黄粱身形停顿了一下,继续头也不回的向门厅走去。“你会更痛苦。”
“或许是吧。”
在一声微不足道的叹息中,黄粱穿上鞋推门走出了这间冰冷的、似乎飘散着腐臭味的房子。即便屋内干净整洁、屋主婉约得体,都掩盖不住这间房子散发出的恶臭。
脚步沉重的走向电梯,黄梁在心中对在眼前浮现的那只白色的贵宾犬说:宝儿,我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