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刚刚好。
距离酷暑的到来还有一段时间,二十度上下的温度不高不低,正是最为合适的区间。如果不是风有些大的话,这种天气在黄粱看来称得上‘完美’二字。
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疾风,坐在安静的客厅内悠闲自得的喝一口咖啡、翻一页书页,这份安宁让黄粱的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和放松。
他是一个能闲得住的人。独处对于黄粱而言不是煎熬,更像是一位无需多言的挚交好友,他能从孤独中享受到平静。
或许是平时的工作太不平静了,所以黄粱才会更加珍惜这份无所事事的安稳吧。
门铃被人按响了。
转头看向解忧事务所大门的方向,黄粱舒展的眉头微微皱起,是找上门的委托人吗?还是张芷晴的快递到了?叹了口气,黄粱把书签别好,将书轻轻合上,随手放在沙发的扶手上。塔拉着拖鞋,黄粱迈步向门口走去。
门铃只短促的响了一声。当他走到门前的时候,事务所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残留的余音。
透过门上的猫眼,黄粱窥视着门外失真的世界,晴朗天空下的宁静街道上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车道上没什么车辆,路旁的垃圾桶上趴着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肥嘟嘟的橘猫正在打瞌睡,尾巴有节奏的摇动着。对面街道的那间小超市的矮胖老板娘正在慢吞吞的扫地,她养的那只见谁都龇牙的小泰迪疯狂的摇晃着尾巴,谄媚的讨好主人。
视野中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按门铃的人呢?黄粱困惑的眨眨眼,难不成是有人恶作剧?
犹豫了一秒钟,黄粱伸手推开了事务所的大门。斑驳的门板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般,慢吞吞的打开。黄粱站在门口向外面张望,目光刚好和七八米外一棵行道树下的女人的目光接触上。
眼神接触的一刹那,黄粱就知晓按响门铃的人就是这个头上蒙着头巾、戴着黑色口罩的女人。女人黯淡的深褐色眼珠中闪过了多种情感,黄粱从中看到了困惑、迷茫、渴求、恐惧和深深的痛苦。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亲切微笑的黄粱向女人喊话:“打扰一下,是您刚刚按响的门铃吗?”
女人像是哆嗦了一下,立刻摇头,不过随后她似乎是后悔了一般,想了想又点了下头。黄粱站在门口耐心的望着她。
“是我按的...”女人用嘶哑低沉的嗓音说道。
“好的,请进无聊吧。”黄粱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随后转身走进了事务所。他站在换鞋的玄关处,等待女人自己走进来。
半分钟后,女人犹犹豫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黄粱冲着她微笑一下,指了指更换的拖鞋。“您喝点什么?咖啡还是果汁?”
“不用麻烦,水就好了。”
“好的,您稍等,我去拿瓶装水。”
黄粱故意在厨房中磨蹭了一小会儿,让女人有足够的时间去打量自己身处的这个陌生的环境。他故意没把解忧事务所的大门关上,敞开的大门应该有助于缓解女人的焦虑。在黄粱看来,这个女人像是只吓破胆的流浪猫一般,时刻准备着逃离。
拿着瓶装水返回客厅的时候,女人已经端坐在长沙发对面的那把舒适的扶手椅上了。金毛犬豆眼尽职尽责的做着它的本职工作:接待委托人。它毛茸茸的大脑袋和可爱的豆豆眼足可以激发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爱心。在它的帮助下,女人似乎放松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不再像是紧绷的弹簧一般。
“给您。”黄粱把瓶装水放在隔着两人的茶几上,坐在沙发上后,他简短的做了番自我介绍,“您好,我叫黄粱,是这间事务所的经营者。”
“哦。”
“您知道我这是一间侦探事务所吗?”
“刚知道。”
“这样啊...”黄粱自嘲的笑了笑,“名字是有些太奇怪了,一眼看过去,谁都不会清楚这间事务所究竟是干什么的。”
女人轻轻点了下头。
在自说自话的过程中,黄粱一直在打量着坐在对面的这名陌生女人,下意识的做着评估。由于她的整个头部只漏出一双眼睛,其余的部分都被头巾和口罩遮挡住,这让黄粱很难判断女人的年龄。但从她的眼神来推断的话,这双黯淡的眼眸可以是十几岁的懵懂少女,也可能属于七八十岁的耄耋老妇。不过从她眼角细微的鱼尾纹可以推测她应该是三十岁往上了,最多不会超过四十五岁。
除了把头部包的过于严实之外,女人的穿着还算是正常,一身淡灰色的长裙,穿了一件同色系的清薄外套。她是有些丰满的微胖身材,凹凸有致、身材高挑,一看便知是嫁为人妻的妇人。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上有常年佩戴戒指留下的痕迹,但并不见婚戒的踪影。
该不会是想抓丈夫出轨吧?黄粱在心中嘀咕道。
“————总之本事务所的服务宗旨就是我客户排忧解难,当然,我们也提供咨询服务。”黄粱把这一长套说完,停下来喘口气,喝了口冷掉的咖啡。
“嗯...我了解了。”女人点了点头,低头看向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说道:“你是一名私家侦探。”
“对。”
“可以帮忙调查。”
“没错。”
“嗯...你亲手抓住过罪犯吗?”
黄粱微微一笑,“别的不敢说,抓坏人我称得上竟然丰富。我开这间事务所之前,我短暂从事过几年刑警的工作。”
“真的吗?”女人惊诧的抬头看向黄粱,“你之前是警察?”
“对,如假包换。”
“那你为什么——”
黄粱赶紧出声解释道:“我是主动辞职,不是犯错误被开除。至于辞职的原因,嗯...只能说是时也命也吧。”
“好吧...”女人认真的盯着黄粱看了一小会儿,像是做了决定一般,抬手伸向脸上戴着的口罩,她用凝重的语气对黄粱说道:“黄先生是吧?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我的脸很可怕,我被人毁容了。”
“呃...毁容吗?”黄粱咽了口吐沫,冲着女人用力点点头,“您放心。”
女人摘下口罩,让自己的面容在黄粱的眼前短暂的展示了几秒钟,随后她立刻又把黑色的口罩戴上。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但黄粱还是被女人残破不全的面容惊骇到了。如果挡住嘴的部分不看,这是一张相当秀丽的面容,女人的年龄和黄粱估算的差不多,三十出头的样子。
但是那张嘴角被划开的嘴却破坏了这张脸的美感,像是蝙蝠侠的一生之敌一般,女人的嘴活生生的就是小丑那张被刀子生生划开的嘴的真实再现。鲜红色的伤口上能清晰的看出缝针的痕迹。突然目睹如此惊悚的一幕,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黄粱一时也愣在了原地,双目圆睁的发呆发愣。
“很可怕,不是吗?”女人凄惨的说道,“还要过很长时间才能去坐修复手术。至于能恢复到何种地步那就不知道了...”
黄粱强迫自己发出声音,他紧绷着嘴角问道:“您...您是被人毁容了吗?”
“没错。”
“这个人是——”
“我丈夫。”
“您丈夫?”黄粱挑眉看着她,“伤害您的人是您的丈夫?”
“没错,是我丈夫。”女人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无意识的用手指轻轻摩擦着佩戴戒指留下的白痕,“我知道是他干的...”
“知道?”黄粱眉头微皱,“也就是说您丈夫没有被抓起来?”
“对,只有我一个人相信杀人凶手是他,其余的人都不相信。他们认为我是个疯子,说的都是疯言疯语。”
“呃...抱歉,我完全听不懂您在说些什么。”黄粱皱眉看着女人,“您能按照事情发生的时间顺序说吗?”
“好吧,这是一个十分无聊的故事。如果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吧。”女人悲伤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凄凉,“是一个蠢女人的故事。”
黄粱点了下头,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故事的起因在于一段婚外恋,愚蠢的女人耐不住寂寞,和在健身房认识的年轻男人品尝了禁忌的果实,越堕落越快乐...”
女人不是京阳市本地人,她在高中毕业后离开了生养自己的小县城,抱着对未来的憧憬来到了这座光鲜亮丽的的大城市,来寻找自己的梦想。与千千万万的年轻人一样,灯红酒绿的大城市没能成为女人实现梦想的温床,只是让她清楚的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与狗之间的还要大。
如果没有遇上之后会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女人或许会在心灰意冷中返回自己的故乡,放弃在大城市扎根的梦想。
但命运就是这样无常,女人在来到京阳市的第三年,认识了自己未来的丈夫。两人是在一间小餐馆中认识的。女人在餐馆中做服务生,男人是这间餐馆的常客,每天至少会光顾一次。一来二去,两人逐渐从陌生到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