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面积只有十平方米的狭小逼仄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开在临近天花板的小小的通风口。房间内几乎没什么摆设,一张小小的带有两个抽屉的奶白色书桌,没有椅子,或许是考虑到坐在床上就可以使用书桌的缘故吧。
转动僵硬的脖颈,黄粱看向房间的另一侧,这边摆放着一个双开门的小小的衣柜,紧靠着墙壁。除此之外,明面上再没有其他的家具,甚至连卫生间都没有。黄粱身下的这张单人床占据了超过一半的空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装进了一个小小的匣子里,变成了匣中玩偶一般。
被一股莫名产生的窒息感裹挟着,黄粱茫然的内心逐渐被恐惧填充。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待在这里?我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是什么人把我弄进来的?他们究竟打算对我干什么?!
双手紧紧抱住头的黄粱感到头疼欲裂,身子是如此的虚弱,简直就像是病入膏肓的老人一般。
“不行...我要离开这里。”
嘴里发出的微弱嘶哑的声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顾不上其他的,黄粱艰难的挪动着双腿,打算站在地面上去。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穿了一身奶白色的宽松衣服,像是某种病号服一般,衣服材质有些硬,并不是很舒服。
把两条腿放到地面上,本打算用手撑在床单上站直身子,手臂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尝试了几次,黄粱一狠心,直接把身体的重量施加在两腿上,没有任何意外的他,双腿同样瘫软无力的他直接跪倒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斜趴在地面上的黄粱甚至没感受到膝盖撞击硬水泥地的痛苦,他全身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头都在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这种程度的磕碰他完全察觉不到。
用不停颤抖的手把袖子卷起来后,本以为会看到淤青伤痕的黄粱惊讶于手臂的完好无缺,这条布满了数道伤疤的手臂没有任何遭受凌虐的痕迹。
这不应该啊...搞不清楚状况的黄粱一一查看自己的胳膊腿,当确认自己身上几乎没有新新添的外伤外,浑身针扎般疼痛的黄粱越发的陷入混乱的漩涡中。
正当瘫坐在地上的黄粱不知所措的时候,房间紧闭的房门由外向内的被人推开了。走廊上的光线闯进了昏暗的房间里,黄粱整个人被投射过来的拉长的人影所覆盖。由于那人背对着光源站着,黄粱一时间看不清那张隐没在阴影中的脸。
“李先生,你醒过来了。”穿着一身浅绿色制服的人发出略显低沉的声音。
“李先生?”黄粱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这是在称呼自己,为了掩饰真实的情感,黄粱低下头小声嘟囔着回答:“嗯...刚醒。”
“您现在需要充足的时间去静养,为了您的身体考量,建议您请不要做逞强的举动。”
“静养...你是医生吗?”
“不,我和你没什么本质的区别,我们都是迷途的羔羊。”
“迷途的羔羊?”黄粱困惑不解的问道。
“您在休息一会儿吧,距离晨课还有时间,到时候会有人来通知你的。”
“晨课?什么是晨课?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
黄粱的询问声伴随着门板彻底隔绝了走廊内的光线而戛然而止。
那人真的存在吗?黄粱茫然的望着紧闭的房门,该不会只是我的幻想吧。迷途的羔羊?啥意思,这里是屠宰场吗?不能吧...为什么提到羊呢?而且为什么我会觉得有些耳熟呢,像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有关‘羊’的字眼...
太多没有答案的问题萦绕在黄粱混乱的脑海中,让他疲于奔命。
不想了,他用力摇摇头,即然想也没用,那就见招拆招吧。那个人刚才称呼我为李先生,说明果然是‘慈安’那群人搞的鬼...不知道敦子他有没有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还有芷晴!她该不会也——
眼前浮现出张芷晴的面容后,黄粱的身体像是被灌输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一般,他竟然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只不过向房门没迈出几步,他的身体像是摇摇欲坠的被砍伐的大树一般,再次轰然坍塌。
正当他打算砸门呼唤‘张芷晴’的名字时,黄粱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只会让张芷晴的处境更加危险,生生的涌到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
芷晴应该没事,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他们似乎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知道芷晴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对,她肯定没事...
勉强稳定住心神,黄粱慢慢的挪到单人床,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自己弄到床上。精疲力尽的他趴在有些硬的床板上,思索着自己目前的处境。
毫无疑问,他肯定是被‘慈安’的那群人给绑架了,关在了什么地方。他的身体上并没有严重的外伤,但是身体虚弱、头疼欲裂,证明他肯定是被动了什么手脚。
处境很是危险啊...黄粱默默的思索着,自己还能活着呼吸,说明短时间内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吗?还是说他们已经看穿我伪造的假身份?
思索一番后,黄粱认为自己大概率还没有暴露,抛开那个人仍称呼他为‘李先生’不谈,如果自己真的已经暴露了,即便那群人没有第一时间干掉他,也不会只是把他丢在这里,还要上什么‘晨课’。
暂时应该死不了,只不过能瞒多久就不知道了。多少有些放松下来的黄粱发现自己的意识又一次的模糊起来,就像是熬了几天几宿似得,疲乏的他无法正常思考。明知道现在不是睡觉的好时机,但他还是被潮水般涌来的睡意吞噬,趴在单人床上的他很快就发出了粗重的鼾声,意识再次遁入无尽的黑暗。
敲门声响起的一刹那,黄粱猛然惊醒,在他看来,似乎只是眼睛一闭一睁而已,在这间逼仄的小房间内,他的时间感已经完全丧失了。敲门的人在没听到黄粱的回答之前就擅自推开了房门,一个身穿浅绿色长裙的女人站在门前,面无表情的看着黄粱。
“晨课就要开始了,请随我来。”她的声音听起来了无生气,一如她那双像是玻璃珠的冷淡的双眸。
盯着这个看起来起码四十岁往上的中年女人,黄粱的注意力被她脸颊上的两道过于明显的法令纹所吸引,就像是被刀雕刻出来的,两道法令纹又深又直,和女人的薄嘴唇构成了一个三角形。
就叫这个女人三角头吧。黄粱在心中胡思乱想着。
见黄粱迟迟没有回答,‘三角头’女士提高音量重复道:“请随我来。”
“那个...”黄粱挣扎着坐了起来,“晨课究竟是什么?”
“看看就懂了,走吧,其他人都已经到场了。”
黄粱默默的点了下头,挣扎着下了床,像是复健的病人一般,手撑在墙壁上艰难的移动着。
‘三角头’女士默默的注视着行动不便的黄粱,丝毫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在她的注视中,黄粱艰难的走到了门口,这才看到有一辆电动轮椅静静的停放在走廊上。顾不上询问,只是走了几步就出了一身的冷汗的他立刻坐上了轮椅,像是刚测完百米一般不停的喘着粗气。
M的,我这是完了。坐在轮椅上的黄粱忧虑的看着自己发抖的双腿。我成废人了吗?你们究竟对我动了什么手脚!
‘三角头’女士启动轮椅的开关,在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中,承载着黄粱的电动轮椅缓缓的在走廊内前行着。这台轮椅应该是特殊的型号,只能用遥控器要控制,坐在轮椅上的黄粱并没有操控的权限。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写着不同编号的房门,光秃秃的墙壁上什么装饰性的东西都没有,地面也只是朴素的刷了一层淡灰色的漆。扑面而来的压抑把黄粱死死的按在轮椅上。恍惚间,他有种自己身处监狱中的错觉。
不是错觉,他在心中默默的说道,我可能来到了比监狱还不如你的地方...
为了不让恐惧和不安把自己吞噬,黄粱微微转过视线看向走在自己有手旁的‘三角头’女士,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评心而论,‘三角头’女士长得并不难看,在四十多岁仍能保持如此干练消瘦的身材,说明她相当的自律。是那两道突出的法令纹打破了她面容的平衡,不知为何,她总是能引起黄粱求学时代对某位异常严厉的女教导主任的回忆。那个老妖婆子曾经是那所中学里所有早恋学生的噩梦......
“你在看什么?”‘三角头’女士目视前方的问道。
“呃...没什么。”黄粱尴尬的低下头,“那个...晨课究竟是什么?”
“就是晨课。”
“具体内容呢?是要做些什么吗?”
“听,看,学。”
“就这些?”
‘三角头’女士语气平淡的说:“就这些,你是幸运的少数人,将有牧羊人去引领你通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