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酒会
连着几日,任塬和千尘之间的矛盾并没有有所缓和,反而有加重的趋向。他们各自生着各自的闷气,各自伤心着各自的伤心,都在忧愁中徘徊,在冷漠中孤单。把爱深埋怨摆上,任由寂寥来犯上作乱,让心痛来烧杀抢掠身体每个角落。空气里都藏着浓重的阴郁和悲伤,本是相爱的两人却在用情感互相伤害,负了年华伤了时光。屋中留下两人落寞的背影和难眠的心,屋外飘着相思和过往。
有时候,思绪痛到极致,千尘也会想,是不是不要在自虐了。既然已经陷进了这段感情,不能抽离,又何必这样煎熬。不如放下这些所谓的纷纷扰扰,不去想以前他有几分真心,也不去想以后他们会走到哪里,迎来什么画面。就这样单纯爱着,简单的开心一分是六十秒。原原本本的跟着感觉走,不要添加任何思想赘物,全身心的投入,不管是何结局。反正已经不能全身而退了,何必在这儿熬心蚀骨,索性把剩余的那点情也全部梭哈进去,与命运对赌。输就输个彻底心甘,再也没有眷恋,以后就可以不再被情所累,大步的走自己人生路。
千尘犹犹豫豫着,一会儿想冲动放纵情感,去随爱情漂流,找任塬和好。一会儿又被理智叫回,说要考虑清楚才能继续往下走,自己已经被冲动害过一次,绝不能再重蹈覆辙了。自己到了这个年纪已付不起代价,输不起年华,自己不能再犯傻了。她就这样纠结来犹豫去,时间一点点流失,她和任塬再没有过片刻的欢娱和宁静。
任塬呢,也陷在和千尘闹矛盾的痛苦里不能自拔,几次受不了这种蚀心难过,冲动的要去找千尘言和。可一想到千尘前几次的态度,他要敲门的手便自然回落。每次他都是用心准备,真诚道歉,可结果都是以冷漠收场。任塬似乎有些望而生畏了,不敢再轻易开口求和了,他怕弄巧成拙,再把她们的矛盾向坏处激化。现在,他只得忍着内心起伏的情感去等,等洪水消退后留给他一个出路,或者等自己学会了游泳,自己游出去去逃生。
千尘接到了任塬给的邀请函,是前台小梅帮忙转交的,里面任塬说想让千尘和他一同出席一个高端商业酒会。里面都是些成功人士,会汇集各方面的精英和大佬,政商两届都会有人去参加。这对任塬来说很重要,是一个很好的信息获取和心得交流会,会加大知识面拓宽和市场分析占有。千尘对这个不感兴趣,觉得那些都是有的没的东西,每个人都藏着真心用戴着的面具交流,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家看两集狗血肥皂剧。
这就是个人价值观和理念的不同,同一件事别人打破脑袋也要挤进去,嗅一嗅气味看一看风向,感觉自己就成了时代的弄潮儿,甩了一大批不如自己的人在身后。他们热衷流连这样的场合,感觉特别有成就感,自以为聪明掌握着自己的命运,有能力主宰别人的得失。其实,看破了,所有人都是历史,都会成为过去,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是风景,对于天空来说,不管你是在楼上还是在楼下,都是浩瀚里的一粒流沙。
有的人却对此不感冒,弃之蔽履,比如千尘这种,只关心自己的小日子,活在自己构造的快乐里。所以也是一辈子注定富不了,只会有些简单的小幸福去归属,就看她知不知足,愿不愿意埋身于小幸福,甘愿简单平静。这张邀请函是任塬抛给她和好的橄榄枝,千尘决定抓住。
千尘按着上面的着装要求,精心收拾了一番,便只身前往。小梅说过任塬会提前到那里等她,千尘毫不怀疑的便去了。她这次去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和任塬和好,对未来不管不顾了,要投进任塬给的虚幻了。
整个大堂太过奢华,地板都闪着亮光,提高每一个踏进者的身份。高高的屋顶上全部悬挂着闪闪亮亮的大吊灯,金碧辉煌的装饰似乎故意要让人脱离出现实,融进另一个世界,一个普通者看不懂的平面。厅内的每个人都是衣着鲜艳、靓丽,男士清一色的西装革履,领带打底。女士都是着的晚宴装,穿着各色的长裙,拿着手提包,像是在出席某个颁奖典礼的现场,每个人都拿捏着姿势预备走红毯。
只有千尘穿着简单的职业装,混在这里面,像是临时过来帮忙打杂的服务生,好几次都被人误认为是端盘子的侍者。千尘有些尴尬,觉得这里好像确实不太适合自己,想要中途退出。可来都来了,打车费都付了,总不能这样灰溜溜逃跑吧,那岂不是太亏了。就算一会儿看不到任塬,总得吃饱喝足了,赚个晚餐费回去吧。
千尘也不管了,找了一个角落就开吃起来,什么烦恼什么忧愁统统都抛光,原来美食真的有治愈功能。在一片小的骚动和喝彩中,顺着众人的目光,千尘看到了处在耀眼中的任塬,他贴着一脸暖意款款走来。千尘刚想上前打招呼,却看到任塬身后跟着耀眼登场的姜玲。姜玲今晚一袭酒红色拖地长裙,前面镂空后面空置,该露的地方露,该标注的标注。美得像一件展品,三百六十度度度无死角,差不多吸去了全场一半以上男人的目光。看人家那妆容,看人家的前胸,看人家的美背,看人家的大长腿,在场的女士都羡慕得忍不住多看两眼。何况是男士,最喜欢欣赏美的动物,能绷住嘴不流口水都不错了,还指望他们去非礼勿视呀。
姜玲站在任塬身边,说不出的完美和绝配,是俊和美的百搭,是英雄和美人的曲风,是神仙眷侣的框架,是郎才和女貌的结合。千尘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从前的自信悉数馈去,气场也全无了。不自觉的认为,也许他们才是最配的一对,天造地设的合适,或许他们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果然,姜玲才是任塬的最佳搭档兼助手。她配合着任塬和别人打招呼,又说又笑,打开了每一个人的社交钥匙,迎合了每一张笑脸。好像别人说的什么她都懂,都能快速溶进,和别人打得生动,帮着任塬减责分担。还能时不时帮着任塬和外国参会者做全程专职翻译,什么专业名词都信手拈来,用得头头是道。
千尘躲得远远的,不敢在上前,就那样远远看着,看着。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今天才知道,与姜玲相比自己真是相形见绌了,她那三脚猫的英语水平和知识面,真是低的不能再低,窄的不能再窄,根本就上不了台面。别人口中的什么股票、融资、上市···她一概都不知道,根本就插不上嘴,她是个局外人,她融不进那个圈子,有着任塬的那个圈子。
千尘忽然发现她和任塬隔的好远,隔了好几座山,还有好几个大洋。她们之间隔着一个孙悟空的跟斗,整整差了十万八千里,她这一辈子都无法翻越,因为他们还隔着一个世界。一个千尘弄不懂的世界,她可能要随风飘去了,她触摸不到也快看不到他了。这才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心里的距离,而是世界的距离,两个平行世界间的距离。你进不去,他也出不来,只能飘着飘着慢慢远离,都是一样的结局。
千尘退缩着想要逃离了,因为这不是她的世界,没有必要强留着不走,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楚她和任塬的未来,脑中许多纠结的事情都有了明确出路,迷雾已散去。
任塬看到了角落里的千尘,眼里有了亮光,三步并作两步过来询问。“你怎么来了?”任塬表情里全是那种收不住的惊喜。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让你来这儿,你根本就不适合这儿。”
“是啊,你说的对,我这种人怎么配来这么高端的地方,我来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以为你不喜欢这里,所以我从没邀你来过这。”千尘的防御敌对态势,也让任塬的语调逐渐暗下来。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你的世界,它属于你,好好享受吧!”
“不要走,你可以留下,可以和我一起····”任塬拉着要走的千尘,试图挽留,可话还未说完就被千尘无情甩开。
“不走留在这里自取其辱吗?我做不到。”
千尘绝望自嘲了一句,全力奔跑,想要快点离开这恼人的地方,不舒服到令人窒息的空间。千尘只顾逃跑,没看脚下,不知被谁绊了一脚,千尘大趴着摔倒在地,老式的狗啃泥,姿势太难看,千尘分分钟都想钻地缝。重点在后面,旁边的红酒和美食被稀里哗啦撞倒,全都滚落在地,污渍还搞了千尘满身,头发和脸上都是,狼狈极了。所有的宾客被这巨大的声音所吸引,纷纷侧目过来,伴随着小的议论声和嘲笑声。
任塬第一时间赶快来,心疼伸手要扶起地上的千尘,千尘感受到了周围人的目光,尤其是姜玲脸上的那种得意。她愤怒地一把推开任塬,朝厅外跑了出去,她觉得她现在就是别人人生里的小丑,囊尽了笑点和丑点,如今是时候该鞠躬谢幕了。她要离任塬远远的,里那里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远远的。
任塬要追出去,被一旁的姜玲拽住拦下。“任董,一会儿还有好多重要的人要见,您不能走,走了就没机会合作了。”
“你自己处理吧,重要的人从来就只有一个。”留下阴郁难堪的姜玲,任塬义无反顾的追了出去。
“千尘,你等等,我和你一起走。”任塬追上冲到外面的千尘,拦住她的去路。“
”笑话还没看够吗?要怎样才肯让我收场?“千尘咆哮着挣脱任塬扶上肩的双手。
”你从来就不是笑话,这里根本就配不上你,你的快乐与这无关,我的爱情也与这无关。“任塬想搂过千尘安慰,却再次被千尘推开,任塬重心不稳,被推到了地上。
”你还不明白吗?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就因为这个酒会吗?“
”我们的问题从来就不是酒会,而是不般配,天与地的不般配,海与水的不般配,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些根本就不是问题,如果你不喜欢我身上的这些东西,身份地位我可以不要,只要我们在一起。“
”不般配的人怎么在一起?即使强着在一起又能走多久?短暂的烟火我不要。“
”你相信我,我会努力,我们可以的,我们会走到最后。“任塬起身,不知怎样才能让千尘相信,回心转意。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别跟过来。“千尘用眼神划出界限警告。
千尘一个人走在路上,边走边哭,狼狈极了,身上全是污渍,脸上全是泪水。她像个打了败仗的小动物,满身是伤的流浪在毫无方向的路上,无心可依。她就要和她的爱情说拜拜了,不管她愿不愿意,舍不舍得,一切都不由她了。她和任塬隔着太多不可能,有着太多站点不相同,只能散了,各自去寻各自的归路。走到现在想不到还是这结局。
千尘觉得自己构建的世界正在一点点掉落,成片成片坍塌,她藏心的城堡没有了,从此估计又要流浪了。她觉得她被命运玩弄了,绕了一圈还是逃不过失去。她应该是被爱情诅咒了,这辈子注定找不到那个人,找到了也不长久,都是分分合合的游戏。开始轰轰烈烈,走着走着就散了,以为是要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结果都是瞬间来去幻灭。以为是永恒的未来,结果却都成了过去的曾经。
刚开始只是简单的想闹闹,并未真心想过分离,没想到走着走着就成了真的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像被卷进了漩涡里,挣扎着挣扎着还是进去了。明明看着那么近,触手可得,却已是一朝侧身,两眼茫茫,再无交汇处。剜心的感觉,让她如何不心痛,如何不感怀伤感,这种痛伤及肺腑。她不知道如果她不想滑离这份情,想要挣脱这魔咒,摆脱这份痛,她该怎么办,又该如何往回撤,她已无力回天,面对这份曾经的终极挚爱。
明明是最害怕散去离开,如今却又不得不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