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常之举
早上,千尘送孩子们去幼儿园。任塬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说要外出办点事,路上刚好经过幼儿园便捎上了千尘和孩子。千尘眼中的任塬是个作息规律的人,从不早起,如时钟般执着转动的习惯。往日就算是地球停转,他也会等到睡到自然醒了再去打算。今日这是怎么了?世界的十大奇迹,天变地了不是。千尘心中泛起了嘀咕,不知道这家伙今日又是蹦错了哪根神经。
千尘送完孩子出来,竟然发现任塬的车还停在那里。便上前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要出去办事吗?”
“计划临时有变,我决定回公司了,顺路再捎你一程,免得你上班迟到影响我公司盈利。”
“我就一普通公司员工,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怎么着也和你的盈利挂不上钩。”
“你知道什么是木桶效应吗?”
“你是说我是公司最短的那块木板?”千尘虽然谈不上是公司的有功之臣,但也最起码对公司尽心尽力,抛汗水撒热情了。如今任塬竟用这种话来形容她,无疑是在质疑她的工作能力,好像是她这个小短板一直在拖着公司的后腿。这样的话让她如何不生气,如何能心平气和感念他顺路捎带的好。
“自己觉悟去吧!我这车你还上不上?不上自己花钱打车去,别在这儿浪费我的油耗。”
“上上上,老板的好意我怎敢不领呢。”千尘嚷嚷着,磨磨蹭蹭上了车,心想这男人也太抠了吧,简直是抠出了刻度的境界。他车里的油是按克来烧的吧,不就把车子启动了几分钟,又没行驶能耗他多少油。既然他如此看重他的油耗,那就蹭他的车,最好蹭到他油耗光。
两个人在车内谁都不说话,绵延不尽的沉默继续着。此刻的任塬像是处在大海最深处,表面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内心里早已是暗流涌动,此起彼伏的涌着各种奇怪的想法,涨起落下。千尘倒是舒适自在,一点尴尬的迹象都没有,反而还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下车”任塬突然在路边停了车,喊话千尘。
“干什么?不是还没到公司吗?”千尘恍惚中被惯性撞了下脑门,她轻揉着额头,边抱怨边看前方,这也没发生什么事故呀。离公司还有七八百米,怎么就忽然停了车。真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搞什么,怎么最近总是这么怪,难不成是更年期?可更年期不是只有女人才有的吗?
“下车,没听清我的话吗?”任塬见千尘没有下车的动作便又重述了一遍,语气里是不容商量的强硬。
“为什么要让我在这里下车?不是说我迟到会影响公司盈利吗?”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简直比京剧的变脸还要快,千尘心里埋怨着,嘴上还得软声软气地撑脸商量,毕竟方向盘掌握在别人手里。自己一旦硬气下了车,受伤的是自己的脚丫子不是别人的车轮子。
“我刚才仔细想了想你说的话,觉得有道理,你并不是我公司的什么重要人物。”
“所以呢?”
“所以你影响不了我公司的盈利。”
“所以呢”
“所以我为什么要拉你,你迟不迟到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我老板嘛,不是说你很善良很乐于助人吗?能不能让我坐到公司再下车。”千尘被任塬一句话说的是无比崩溃,可还得好言去挣扎争取一下,这样的路段她上哪去坐车,除非磨着自己的脚乘坐自己的11号公车。
“你脑子里全是浆糊吗?还想这么堂而皇之的坐着我的车去公司。”
“那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坐到公司了?”千尘心想自己到底是不配坐他的车还是不配去公司,这家伙怎么这么怪异,她怎么会进了这家伙的公司,还稀里糊涂跟他合起租来,简直是脑袋被驴踢了。
“你坐在我车上万一被人看到了,别人误会了怎么办?我的名誉权谁来负责?”
“我只是偶尔顺路乘坐一下,谁会看见,再说我一个女的都没往这方面想,你也太小心眼了吧。”千尘的认知简直是无法理解,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在一起,男的竟怕什么名誉权,真是越接触越发现这家伙是个人间极品呀,怎么不把他弄到博物馆去展览,在这里危害人间。”
“你不在意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没有自然就不怕失去,你看你没外貌、没形象、没地位、没····”
“够了,下车就下车,不要人身攻击行不行。”千尘甩门下车,发誓这辈子都不再坐他的车。走了两步又退回到驾驶窗的位置,敲敲玻璃示意任塬摇下车窗。任塬探出头来,千尘悄悄附耳上去,极其温柔地说道:“你知道我一直以来对你都有种感觉,可惜从来没敢告诉你。”
“什么感觉?“任塬被千尘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有些慌张,他调了调自己在座椅上的姿势,故作镇静地压低声音连忙问道,像是在核对彩票中奖名单,心突突地如冲锋枪般跳个不停。
”晕车的感觉“千尘的声音更柔了,目光也更近了,任塬被看得也就更眩晕了。
”什么?“
”晕车的感觉——想吐。“千尘突然改变了画风,任塬的心一下子刹不住闸翻了车。
”什么?路千尘,你给我上来说清楚,这是你可以对老板说的话吗?那一半工资你还想不想要了。“任塬肺都气炸了,开着车跟在千尘身后嚷嚷,千尘不予理会,踩着高跟鞋蹬蹬向前走。
第二天,千尘带孩子去学校,任塬又鬼出没般出现在门口,拦住千尘的去路,说要谈笔交易。任塬说他昨夜做了一个梦,梦中看到了已逝的亲人,亲人劝他励精图治。他觉得很有道理,男人嘛就敢勇于打天下,所以他决定要奋发向上,好好勤劳经营自己的公司。所以他决定以后每日早起去公司开拓市场,所以他想以后绕路送千尘和孩子去学校,但他那些脏衣服作为交易就由千尘负责清洗,内衣除外。
千尘听的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任塬在讲什么,内容不连贯逻辑也不对,根本就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非七拼八凑缝在一起,像个蹩脚的故事范本。千尘只听出了任塬想拿送孩子们上学的事作为交易,让她帮他洗衣服,至于他前面的那些啰嗦没意义的前缀,千尘听不懂。千尘对这个提议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只要是跟他沾边的事就绝对没好事,何况他还心虚地加了那么多夸张的前缀,绝对是埋了什么陷阱。
任塬见千尘不答应,直接拿出了之前他们签的霸王合租条约来读,说他拥有修改添加条约的权力。他可以完全不经千尘同意就可直接把这项交易写进条约里,现在是出于邻居的情分告知千尘一声,而不是征求她同意。千尘是干张嘴没话说,感觉自己是住进了一家黑出租屋,正在与狼为邻,出门就是别人的猎物。
自此交易达成之后,任塬每日准时早起送孩子们和千尘去学校,再从学校绕去公司。千尘觉得这样太麻烦,想让任塬直接送孩子们去学校,而自己则直接从租住地走路去公司。可任塬又不同意,说他只是司机只负责开车,不负责送进去打卡。这时候知道降低自己身份了,说自己是司机,平常的霸道哪去了,千尘心里埋怨着却又无计可施。
千尘每日都像个地下工作者,每次在离公司几百米远的地方被任塬赶下车,自己再悄悄走路去公司,深怕被别人发现了,她还得去赔偿任塬的名誉权。若如在公司遇到了任塬,还得假装早上的初次见面,和他打招呼说早啊。本来什么事都没有的人,被任塬这么一整,搞得千尘像是在做贼,好像她和任塬之间有什么似的,总是怕被人发现。
任塬呢,说要什么励精图治、奋发向上,可每次他早上一进办公室便挂出一个免打扰的牌子,不到中午不开门,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忙什么大事。只是他的这种突来勤奋,苦恼了一向散漫惯了的公司员工。大家都知道以前他上午可从来都不来公司,所以如果公司没有什么活动,上午打过卡后就整个是大家的自由时间。可现在他不但每日来,还都是早上准时来,搞得大家心里乱晃,以为要变天,个个都忙碌了起来,深怕自己是老板变天后的第一个结束案例。
千尘不去想这些,只关心自己交易后的工作量,祈祷任塬的脏衣服不要太多。幸亏任塬的好多衣服都是拿去干洗,只有少部分需要她去动手处理,要不然她非要在心里帮任塬问候他家亲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