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踉跄几步，张程恩与宋晗倾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两厘米。

　　这是躯体之间的间距，几乎挨在一起，然后又迅疾的分开。

　　是张程恩主动错开身位的，他的脸颊，也转向后方。

　　一面纯白的墙，上面空无一物，张程恩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什么会回眸，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心悸。

　　错开身位之前，他的心痛了一次，迅疾且剧烈，然后又恢复正常。

　　宋晗倾也仔细的盯着那面墙壁，上面确实空无一物，可是看到鬼脸时，额头分明在痛，那个瞬间，注意力像是忽的凝结在一起，然后又迅疾的舒展开。

　　或许是压力太大了。

　　“女神”这个称谓，忽然间接受不了。

　　多么强烈且忠诚的爱意，才能换来这个称呼，可是它就这样被听到，不是一位观众，是连片的，整排的，整个区域的观众。

　　从未想过，表演带来的声誉会如此隆重。

　　超出了想象！

　　可是分明又很真实。

　　其实最初的期望，只是沉入表演的快乐之中，如今得到的，似乎更多。

　　得到的是什么呢？

　　尊重和敬意。

　　似乎不值得沾沾自喜，可是却心花怒放。

　　长久以来，醉心于表演的时光，如深夜里的火，驱散了夜色里的黑。

　　尽管此刻，天空的那轮明月，正在展露皎洁的容颜。

　　凝望着窗外，能瞧见粉色的光晕，朦胧似烟雾，还有影影幢幢的建筑。

　　忽然渴望，独自行走在月光下，可是怎么会呢，张程恩就在身旁。

　　不，他跟在身后就行，那副低垂着的男子面容，和腼腆的神情，回眸凝望时，会更加美丽。

　　略带笑容，回眸瞧上一眼，然后加快脚步，迅疾的向着住所走去，将他独自留在夜色里。

　　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幻想着他犹豫彷徨，踽踽独行的身影。

　　宋晗倾就在这样的思量里睡着的，这一夜，她留宿在了张程恩家里。

　　是默认如此的，当张程恩将汽车，停在住所门前时，她并未抗拒。

　　清晨的阳光，有些温柔，因为今天有云。天空中覆盖着一层淡薄的青灰色。

　　眼眸悄然间睁开，张程恩出现在眼前，他睡着了，趴在床边。

　　宋晗倾侧过身躯，打量着那张平静的面容，静如深海般的心随风荡漾。

　　可是并未有风吹来，除了稍显凉爽以外，并无其它感觉。

　　安详又和煦。

　　张程恩纹丝不动，只有睫毛在轻微的摇摆着。

　　好一个俊逸的男人！

　　好一个安静的男人！

　　这一刻，他是睡美人。

　　不想吵醒他，就这样安静的瞧着，直到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醒来吧，我喜欢的男人！

　　宋晗倾暗自呢喃，张程恩的眼皮，缓缓的睁开，一双睡眼惺忪的眸子，环顾四周，像是迷糊了一样。

　　“这里是哪？天堂吗？”

　　“程恩，不许调皮。”

　　“好。”

　　张程恩收敛起玩闹的心思，他不经常这样，刚才却心血来潮，宋晗倾觉得，这种性格搭配他的气质不太协调。

　　不言就这样出现。

　　张程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宋晗倾却是故意如此，因为忽然觉得，沉默和张程恩是绝配。

　　这个家伙安静一些，更加美好。

　　这是宋晗倾心中，接纳张程恩之后，忽然发现的事实。

　　有些诧异，如若依然身处荣城，不会喜欢这样的性情和气质，来到沧海城之后，改变了很多。

　　或许人终究会变的，性格会变，喜好也会变，尤其当明白人的美与丑时。

　　忽然想知道，张程恩身上，是否有丑的一面。

　　目光迷离，神情魅惑，像是渴望某些事情。

　　张程恩却莞尔一笑，柔声说道：“晗顷，不必如此，我是不会肆意妄为的。”

　　“我不信你不会想着那种事情。”

　　宋晗倾的手指，戳一下张程恩的脸颊，然后收敛起诱惑的心思，一本正经的笑着。

　　这笑容，纯真无邪，像是明媚的阳光下，盛开的鲜花，没有半分矫揉造作的旖旎气息。

　　那样的气质，与宋晗倾不相容，这是张程恩心中，最真切的念想。

　　彼此之间，互相望见纯洁的心，或许他们注定会发生一段情。

　　“晗顷，慎言，妄谈那种事情之人，人格是不健全的，我不会追求那种事情，即便诚如你所言。”

　　张程恩接着补充了一句，然后坐在床边，低垂着面容，任由阳光扑来。

　　像一个沉思者，思索着往昔种种是非波折，然后回忆似的，告诉宋晗倾：“给你讲几个故事，想听吗？”

　　“你随便，反正我百无聊赖。”

　　宋晗倾挺起身躯，靠在床头上，凝望着张程恩。

　　朝阳被云朵遮蔽，阴郁渐浓，天青色将空气晕染，时光是微微浮动的池水，搅动起一层又一层微弱的涟漪。

　　无风！

　　不需要狂风大作，缓缓的，慢慢的就足够了。

　　眼眸有些迷醉，神情更加慵懒，可是精神却是矍铄的。

　　细细的听着张程恩的故事，故事里都是一群悲惨的人，他们都是被主神冤枉的罪犯。

　　他们有朋友，有兄弟姐妹，有爱情，也有亲情，和人世间最温暖的情怀别无二致，可是他们最终惨死在了主神的屠刀之下。

　　“他是伪神，真正的神明不是这样的。”

　　所有的故事讲完那一刻，张程恩低声嘶吼。

　　“程恩，你是悲悯者。”

　　“或许是吧。”

　　张程恩忽然掩面痛哭，泪水将衣襟打湿，朱唇颤颤巍巍，泣不成声。

　　“是我没能保护好他们，是我的错，身为立道者，职责所在，却无能为力，我愧对这份职业。”

　　“程恩，能握住你的手吗？如若是宵玥，我不会提前询问，可是你的性情——”

　　语闭的瞬间，宋晗倾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掌，紧紧的握住掩住面容的柔荑。

　　真的很柔，很光滑，像女人的手一样，尽管粗糙感和茧子与手指接触的瞬间，不甚舒服。

　　似乎是矛盾的，可是分明温情脉脉，因为身旁的男人，有着一颗女人心，一颗悲悯和坚毅都同时具备的女人心。

　　时间几何，已经浑然不知，王宵玥砸门的时候，嘈杂声倒是响亮。

　　还有怒吼的言辞，王宵玥在厉声质问张程恩，是否做出了什么卑鄙的事情。

　　门很快被打开，王宵玥迅疾的冲到卧室内，询问道：“晗顷姐，表哥没有太过分吧。”

　　“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宋晗倾柔声回应，王宵玥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微微上翘的唇角，落入眼中，分明是狡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