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歆的眸子，瞥了一眼江忆，心里想的事情，全然印在了面容上。

　　她在附和老太太。

　　不，不算附和，她在顺应老太太的心思。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挤兑江忆。

　　冒菜吃完是十几分钟之后，老太太将食盒递给江忆，然后大有深意的瞧着他，江忆连忙接过，走出病房，去往水房清洗。

　　病房内只剩下了老太太和张雪歆。

　　还有阳光，正午的阳光总是热烈的，即便隆冬时节，也饱含着暖意。

　　这暖意渗入肌肤里，是舒服的。

　　这舒服是因为瞧见了忙碌中的江忆。

　　天才的音乐家清洗食盒，这是难得一见的风景，至少他的观众和粉丝并不能看到。

　　老太太握住张雪歆的手，用上几分力气。

　　这力气似乎并不刻意，只是平常模样。

　　她似乎是喜欢劳动一般，最平常的动作，都饱含着力气。

　　张雪歆怔怔的思量着，一副忙碌的老年人身影，出现在眼前。

　　多么刚强的老太太，如若换做懒散的女人，握住东西的手，不会这么用力。

　　右手也覆了过来，并且揉捏着张雪歆的左手。

　　絮絮叨叨的言辞被说出口，张雪歆洗耳恭听。

　　“这男孩子是好娃，你可别像徐灿一样折腾。女人一辈子图个啥，不就是知心人嘛！”

　　张雪歆略微笑了笑，然后回应道：“阿姨，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你就是脸皮薄，不愿意承认。”

　　“真的，阿姨您误会了。”

　　哀叹一声，老太太不再多言，只是笑着。

　　“吱吖”声传入耳中，病房的门被推开，江忆走了进来。

　　是腼腆的神情，双脚快速的移动着，走到床头柜旁，将食盒放在上面，然后退到张雪歆身旁。

　　阳光再次照在他的脸上。

　　不，照在了他和张雪歆的脸上。

　　此刻，他们两个沐浴在阳光里。

　　一根树枝，从窗户上晃过。

　　似乎又起风了。

　　能听到窣窣的响声。

　　老太太站了起来，说道：“你们两个可以去闲逛了，我稍微活动一下之后，就会休息一会。”

　　江忆的双手立刻伸了过去，搀扶住老太太的胳膊。老太太却推开他的手，并且念叨着：“不用搀扶我，和人家姑娘逛街去，年轻人该干年轻人的事情。”

　　清浅的笑颜浮现在张雪歆的面容上，左脚更是偏向一侧，踩了一下江忆的脚尖，然后一起，走出了病房。

　　“刚才踩了一下你一脚，怎么没有反应？”

　　“我的皮肤厚，没有感觉到。”

　　皮肤厚么？

　　这个家伙也会戏谑了吗？

　　张雪歆暗自疑惑，脸颊侧过，打量着他的面容。

　　是平静的模样，并没有玩闹的神情。

　　忽然想知道他的心思，并且在即将询问之前，被亲口告之。

　　“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嗯。”

　　“雪歆，不知道你相信不，我从未被别人说道过，从入学开始，就是品学兼优者，即便入读中央音乐学院，也是出类拔萃的学生。听到最多的就是赞扬。”

　　这番言辞像是肺腑之言，不过似乎并不完整，张雪歆想知道江忆还会说些什么。

　　面露疑惑，似是在询问，看到这幅神情的张雪歆，江忆笑了笑，接着说道：“所以，今天和老太太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听到了好几次说道之词，心里忽然觉得，原来师长们的赞扬，不过是冠冕之词。”

　　“那粉丝呢？”

　　“粉丝嘛，我觉得或许缺点早已经被他们知晓了，你等一下，我摘几片树叶。”

　　身前不远处，有一处花坛，里面种植着很多观赏植物。

　　江忆走上前去，摘下几片树叶，装进衣兜里，然后又回到张雪歆身边。

　　“明天晚上爱之辉乐团有公演，在云城大剧院内，你会来吗？”

　　“先告诉我，摘树叶的目的。”

　　“那你先答应我一个要求。”

　　江忆的身躯转过半圈，面对着张雪歆，漂亮的眸子里，泛着柔光。

　　此刻他脉脉含情。

　　是真挚的。

　　是从初识到此刻，最真挚的模样。

　　像纯洁的月亮。

　　难道白昼当空时，月落藏在了他的心里吗？

　　怎么会有心跳加快的感觉。

　　该死的心跳加快。

　　脸颊应该已经变成了火红色。

　　说好的虚与委蛇呢？

　　这一刻情难自已。

　　或许这是了解内心隐秘的途径，这途径只有亲密一些才行。

　　“什么要求？”

　　“你和我各用树叶剪一个爱心，明天晚上我将它赠予观众。”

　　原来抱有这番心思！

　　是想用心的表现。

　　这一世到了此刻，改变的更多了一些吗？

　　江忆这个家伙，也知道更用心的对待别人。

　　好想应允，并且点头同意。

　　江忆的唇，笑了起来。

　　是灿烂的模样，像是开怀聚于心间。

　　“原来是这样的。”

　　“是什么样的？”

　　“原来对别人用心一些，是这种感觉。”

　　江忆的语气轻柔温润，似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张雪歆也忽然发现，之前的江忆，其实不懂如何对别人好。

　　他的优秀只不过是因为良好的教育。

　　他是教育塑造出来的优秀典范，可是却并未彻底的深入内心。

　　上一世的厌倦，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吗？

　　心情为什么是畅快的？

　　畅快于似乎此刻的江忆，并不会做出谋杀的举动。

　　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怎么可能有失偏颇。

　　可是这并不能代表上一世，也会如此。

　　忽然有点难受，难受于如果上一世，也这样对待江忆，或许会有不同的结局。

　　江忆或者赵盛荣，择其一都是幸福的，可是偏偏都出现了问题。

　　“雪歆，跟着你，能学到很多不曾被教授的东西，今天下午去哪，你决定。”

　　“我们还是去诗畅园吧。”

　　“然后呢？”

　　江忆柔声轻问，张雪歆莞尔一笑，说道：“然后我们去逛启隆商业中心。”

　　“行。”

　　“说好的我决定呢？”

　　张雪歆反问，江忆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确实着急了，这样的心思不长出现，可是这次，却非常明显。

　　着急于心中所想，和张雪歆的决定有偏差。

　　张雪歆却已经发现了这个事实，并且暗自呢喃着：“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