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来了。

　　温暖的色调充斥着鬼舞辻宅邸，嫩黄的叶子还留在树身上，只有那些火红与柑橘的颜色落在了地面，腐烂，然后融入褐色的泥土，踪迹被大地掩盖。

　　渡边鸢讨厌秋天，它的荒凉送走了她的父母，低头似乎可以从那一片片落地的叶子中看见妈妈死时紧闭的眼睛，她理所当然的讨厌这个季节，比夏日弥漫的蚊虫还要讨厌。

　　如此久的年月过去，她其实已经快要不记得父亲的面庞，这个男人在她的生命里留下的只有高大的背影，然后就是他死时被抬进来的尸体，那也是她第一次看清自己父亲的脸。

　　苍白的、青紫的，血污已经被擦去，原本紧皱的眉头被母亲用手轻轻抚平，就像陷入噩梦之中后又坠入了美梦，从寒冷的晚夜里寻找到了一个持续燃烧的篝火，暖融融的火光温暖着躯体……但他不会再醒过来了。

　　渡边鸢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因为过于生疏的关系让她落不下泪来，哭泣的念头被终止在了许久之前，于是她只是沉默的看着人们将他下葬，回头，是已经泣不成声的母亲。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保持了缄默，眼眶连红的痕迹都没有，她只觉得萧瑟的风吹干了泪，心里沉甸甸的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让她几乎要呼吸不上来，想做些什么，身体却僵硬到无法动弹。

　　池塘里的锦鲤游动着，将日光粉碎成点点金光散落在水中，渡边鸢的脸被黄昏给模糊了边缘，本就是柔美的脸变得更加柔软，苍白纤细的手朝池中洒下吃食，墨玉色泽的手镯也被夕阳的火红温暖了冷意。

　　无惨走上前去站在他身边，低下头看着池子，鱼群挤在一起抢夺着人类赐予的食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渡边鸢不想去花费心思猜，所以就非常自然的问了出来，而无惨也给了她答案。

　　“我觉得它们很可怜，但我并不觉得这种可怜有什么不好，因为它们只能依赖我们而活着。”他伸了个懒腰，随意的继续道：

　　“这种掌控生命生死的感觉呀，它们或许直到死也不会直到真正广阔的天地是什么样子的，你不觉得这很可怜也很可笑么？穷极一生要追寻的，却是他人轻易就能拥有的。”

　　渡边鸢喂鱼的手顿了顿，随即展颜笑了，无惨没有去看，自然也就捕捉不到她眼里复杂的情绪，“是的……”

　　她抿着唇，轻声回答，柔和的嗓音似乎被风轻轻一吹就能散，但紧挨着她的无惨却能听清楚，“的确很可笑呢，但有一个目标也让一生不至于被荒废了。无惨觉得自己日后会变成它们的一员吗？”

　　“我绝对不会成为的，渡边姑姑，你这么说不会是故意恶心我吧？”无惨故意在后面的一句话加重了咬字的力气，而后拖长了尾音，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笑容。

　　渡边鸢用没有碰鱼食的手揉了揉无惨的头。

　　小孩子的头发手感很好，无惨不躲，显然是已经习惯了渡边鸢偶尔摸他头的举动。“那你可要努力了，毕竟命运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喜欢捉弄人的，比你恶劣多了，因为我们无法去反抗，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真实？”

　　“你又在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大道理了……”

　　她语带笑意，轻轻的、慢慢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但话却被秋风吹入了无惨的脑海，“这就是真实呀。”没有了疑问，是绝对的肯定。

　　却藏着深深的叹息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