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至陈,车六七百乘,骑千余,卒数万人。攻陈,陈守令皆不在,独守丞与战谯门中。弗胜,守丞死,乃入据城。”——《陈涉世家》
阿翁与阿母相识不过一载,琴瑟调和,举案齐眉。
柴米油盐两年后,便诞下了兄长(章泊栩)。
三年后,家中增添了一名新成员——小小的章佳安,这是我的名字哦。
当然了,家中最小的便是我,因为往上数,还有一只小犬名唤小钟。
愿君可聆听。
我们生于秦朝,亡于秦朝,住于陈,历史上有名的陈胜叔叔的那个陈字。
一个小院,一个县城,一群乡人从这里讲起——
忘了说,我的阿翁可厉害了,在我们心中,他是我们一家人自己世界里最伟大的一个人了!
阿翁是辅助郡守、县令的主要官吏。
虽然身边很多亲友都说阿翁做的只是芝麻粒大点的小官罢了,可是我们一家很满足啊,只要我们在一起,官职大不大,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后来啊,大家都说陈胜叔叔要过来了,说是要来解救乡亲百姓了,可是郡守县令却都不在了,那个时候我不明白什么叫局势。
只记得那天阿翁只是出了趟普通的远门,出门之前像往常般抚摸着阿母的头,“带孩子们先回他们大夫家吧”。
那天的光是那么的耀眼,刺的我眼睛生疼,怎么也睁不开。后来无数个夜晚辗转,我想如果那个时候我淘气一点没有跟着阿母,或者执意不让阿翁出远门,是否一家五口还可以继续平安顺遂的度过下去。
再回到那个县城,已是阿翁“出门”的第五载,兄长去征兵了,走前他抚着我的额头,“小佳,国难当头,兄长不可能坐视不管,也许这世道并不差兄长一人之力,但是兄长就怕这世道就差兄长一人之力”。
“兄长,你也要和阿翁一样出走那么多年吗?”
“不会的,小佳,你相信兄长!待到冬季,回来给你带你最爱吃的酸菜粉条汤……可好?”
后来兄长还嘱咐了许多,只不过那个时候,我满心期待的只有兄长归来罢了。
兄长征兵的第二年,大雪飘飞,枯落的枝丫上积满了冬花,伸手去接,融化在我指尖。
我明白了,我究其一生想留住那灿如烟河般的往昔,却终无所获,从此每夜梦回少时不可得之物,方觉心痛难忍。
阿母病情加重了。
夜半三更,我拼了命从城东跑去城西,敲了好多扇医馆的门啊。
想那日走了好久好久的路,雪落满肩头,却化作层层的重压。
我狂奔着,仿若这般就能追赶得上母亲所剩不多的时间,脚底流出鲜艳的血滴,极快染红了洁白的雪地,留下斑斑血迹。
我想阿母也厌倦了这种日子,想快些去找阿翁吧。
初阳照雪,色如清水——我意识到冬天已经过去了,春日将至,而我的心却永远留在了那个冬日,心留在了更早更早的时候。
春去秋来,冬日夏云。
我不肯忘记兄长同我的承诺,固执的等了许久,就像当年一家人在等着阿翁结束“远途”,推开那扇门一起,桌上是热腾腾的饭菜,桌旁是相伴一生的血亲。
我想许是等不到兄长请我的那碗酸菜粉条汤了,于是我贪心的只给自己买了一碗。下意识的想分出一点酸菜放在地上,等待小钟,却忘了小钟好像也不在身旁了呢。
犬的寿命比人短……有些懊恼,为什么那个时候我才是家中最小的?
我边食着边鼻头酸涩,“原来酸菜吃多了是这么酸啊,定是从前兄长不让我多吃我才不知,原酸菜如此苦涩”。
“都是……骗子!”
又是一个雪季。
从前从未哭泣。
从未学过哭泣。
亦或是已经哭累了。
早已哭倦了。
嗓子哑了,是被人毒哑的。
因为实在没钱,太饿了,只能去偷屠户家的包子吃,“世道不太平,小姑娘你生的也可怜,粮食贵,吃了这顿,下次就不要再做这些事了”。
我躺在雪地里,望着天,心想着:不是饿死的就好,即使最后吃到的不是酸菜粉条汤。
我终于明白阿兄说的世道不平,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