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章

　　父亲大人这次回来，会把这个人类的事情公布吗？

　　怜司在地牢里注视着人类，静静地思考着。

　　正在吃饭的少女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于他对视，视线接触的那一刻，怜司又极快地移开了目光，否定了心中的猜测。

　　他认为父亲不会为了屈屈一个人类特意赶回来。

　　“你在想什么？”时间久了，人类和他的话也渐渐多了。

　　“没什么。”怜司冷淡地回答，话一说完，他看见人类起身几步走到面前，盯着他看，怜司不自在地想往后退，“你做什么。”

　　人类的个子比他高出很多，蹲下身子才做到与他视线齐平的高度。

　　怜司对她的行为感到疑惑不满，身体却被怀抱了起来。

　　少女屈膝坐在地上，双手将他抱入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发丝：“好了好了，不气不气。”

　　这是怜司第一次被拥抱。他的脸颊贴着少女的颈侧，温暖的，平和的，属于人类的温度包围着他……

　　“你这是干什么！”怜司气得声音都提高了不少，发觉自己失礼后又恢复平和，“快点松开！”

　　人类放开他：“我还以为你在生闷气。”

　　“少胡思乱想！”怜司有些愤恼地强调，“我根本没有生气。”这个人类，每天究竟在想什么。

　　“哦。”人类面无表情地应和他，果然在生闷气。

　　怜司见她不信，再次强调：“我没有生气。”严肃的小脸皱着眉头，比以往更加板正教条。

　　人类忍住想笑的冲动：“知道了。”

　　怜司只觉得多说无益，气愤地想和和她分开。

　　“嘶，痛！”人类捂着自己的头发吃痛地叫道。

　　怜司一看，原来是她的头发和自己衣服的纽扣缠在了一起。

　　何等愚蠢的家伙。

　　少女侧着头，一簇黑色的发丝被缠住，只要他俩距离分开，头发就被拉扯得发痛。

　　怜司无语地低头一点点地试着把她的头发从自己的纽扣上解开。

　　少女已经很久没有梳理过她的头发了，凌乱打结的头发在纽扣上缠绕得很紧，解开的难度很大。

　　可这里没有剪刀，没办法把缠住的头发剪开。怜司试着扯断它们，可轻轻一拉扯，人类就痛得叫唤。一部分头发甚至还缠住了他的袖口。

　　他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怜司打算先解开袖口上的头发，他的右手手已经被缠住，只能用左手一点点地把发丝和袖子上的纽扣解开，再慢慢地抽出来。

　　这很考验他的耐心。

　　人类被缠住了头发，低着头没有再说话。怜司觉得有些太安静了。

　　“我说，你有没有抱过别人，”怜司帮她解着头发，一边问她，“就像刚刚那样，除了我之外，有没有抱过别人。”

　　“不知道。我是你的仆人，应该只抱过你吧？”少女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个问题，“不记得了，也许还有别人吧。”

　　那你也这么抱过修吗？怜司很想知道这个问题，他又想起少女之前在村庄和修一起野餐，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感到心中有股嫉妒的情绪愈来愈强烈。

　　少女被扯得难受，有些急切地想解救她的头发，想上手一起试着把头发解开，但无奈她的视角不便，只要头一偏就会被扯得很痛，只能放弃。

　　怜司感到她的焦急，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不要动，已经快好了。”

　　怜司轻轻地扯动发丝，尽快不弄疼她。头发很快就解开了，只是他的纽扣上被缠住了些断掉的头发。

　　少女捂着那缕头发心情低落。

　　原本想指责她的怜司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指责的话语说出口：“我下次再来。”

　　天已经亮了，他也该回房间休息了。

　　怜司准备再次从花园穿过。和人类不同，属于黑暗的魔族并不喜欢阳光，太阳一出来，古堡中的魔族几乎都躲进了屋内睡眠，等到黑夜的到来。

　　既然没人会出来，那现在是最安全的。

　　怜司立刻又返回到地牢，打算把人类偷偷地带出去。

　　“我能出去了？”人类问他。

　　怜司打开地牢的门：“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就乖乖地跟上来。”父亲对这个人类没有任何管理，地牢的门轻易就能打开。

　　古堡内有许多分宅和庭院，怜司带她绕过玫瑰花庭，将她带回自己的房间。

　　“你就在这里洗漱。”怜司打开自己卧室的浴室，古堡内连通温泉的水缓缓灌入浴池，“洗完再回去。”

　　“还有，换洗的衣服我会给你准备好的。”看人类已经进浴室了，怜司坐在书桌前和她交代。顺便把自己的衬衫换下来，把纽扣上的发丝清理掉再包裹起来扔掉，以免被人发现他身上有人类的头发。

　　浴室里偶尔有波动清水的声音，怜司只当她没有听见。

　　房门轻轻叩响了两声，是古堡内的老管家在门外待命。

　　怜司开门对他吩咐：“我需要一件女式衣服。”

　　想了想又再次吩咐：“还要精油。”

　　管家很快按他的吩咐拿来了东西。

　　管家走后，怜司把衣服放在浴室门边，轻轻敲门：“衣服在门外面，你在里面换号再出来，有什么事再叫我。”他很不放心这个有点呆呆笨笨的人类。

　　“嗯，知道了。”浴室里的少女回答他。

　　浴室外有道很宽大的屏风，十分巧妙地将浴室和卧室隔成两个空间。怜司对屏风设计很满意，此刻他却站在屏风面前压低声音：“笨蛋！小点声，会被别人发现的！”

　　也许是心虚，他的声音很小，屏风的另一边还隔绝这一道门，浴室里的人根本听不见。

　　天已经很晚了，怜司从衣柜翻出自己的睡衣，等少女洗完自己再去浴室。

　　“呐，没有别的衣服了吗？”少女洗漱完后躲在屏风后面询问他。

　　怜司坐在椅子上，开始疲惫，已经无暇再去给她更换新的衣服：“那件就可以了，管家已经休息了。”

　　“那好吧。”少女犹豫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不自然地扯动着裙摆干笑着，“很好看的裙子，哈哈。”

　　管家拿来的裙子是很精美的礼服，款式很繁复。少女洗完的头发还湿漉漉地披着，看上去很不搭。

　　怜司让她躲进屏风后面不要出来，出去找管家再去拿一件衣服。

　　拿到送来的衣服，怜司敲了敲屏风，把衣服递过去：“那你换上这件。”真是麻烦，怜司心想，明明是个人类，却这么让他这个主人操心。

　　“嗯，谢谢。”躲在屏风后的少女接过衣服，又进浴室换下身上繁重的裙子。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不，本就应该安静，怜司站在书桌前，低头看着桌上摞起来的书籍，目光不经意看向那扇屏风，是因为来了个人类，打破了这份安静。

　　“这身好多了。”人类少女换上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湿漉漉的头发用毛巾盘气。脸色红扑扑的，充满了活力。

　　怜司不关心这些，交代她老实待在房内不要乱走。拿着自己的睡衣去浴室洗漱。

　　古堡内的浴室是和温泉连通的，只要拧开开关，洗澡沐浴都有无限量的温泉水供应。怜司坐在浴池内让温热的泉水渐渐没过自己的身体。他更喜欢凉一些的水冲洗。今天的水有些过热，怜司靠在浴池的墙壁上看了看池边的开关，应该是刚才的人类洗澡时调整了水量。

　　温水的确让人放松。怜司没有再把水温调整回去，短短地泡了澡就穿上衣服出去。

　　怜司将眼镜上的水雾擦干，重新戴上，视线又清晰了起来，随意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哦，我在看这些书。”人类少女在房内无聊地走动，看见了他摆放在桌上的书籍，指着那夸张的厚度，发出惊叹，“这些怜司都已经看过了吗，好厉害。”

　　“稍作研究而已。”怜司走过去谦虚地翻开笔记，展示给她看。

　　少女又是一阵赞叹：“好厉害呀，笔记做的好详细，而且还每本书做了目录。”

　　“哼，不过小事一桩罢了。”怜司坐在她身边，接受着她的夸奖。

　　“嗯？这本书做了特别的标记，是什么意思，是指没看过的书吗？”人类少女翻看笔记的最后一页的标题问道。

　　怜司回答她：“嗯，那是还没看过的书。就是这一本。感觉内容比较简单，没怎么看过。”说着从那一堆厚厚的书中抽出一本较薄的书册递给少女。

　　“看起来挺有趣的。”少女粗略翻看了几页，很感兴趣的样子。

　　怜司忽然问道：“那…那要一起看吗？”

　　“唉？可以吗？”少女的目光从书上挪开，惊喜地看向他，“那我自然很乐意了。”

　　书中的内容很简单，知识也早已重读学习过，怜司看了几页便觉得无意义。

　　可人类很感兴趣，怜司用余光偷偷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少女，她看得很认真。

　　反正还早，怜司决定陪着她看下去，偶尔地，他会看到人类苦苦思索的样子。

　　她哪里看不懂吗？怜司默默地注视着她，她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眨动着，像蝴蝶轻轻扇动着羽翼，灵动且美丽。

　　怜司从没想到，他会坐在一个人类身边，观察她看书的样子。他只在母亲面前看书时，悄悄地看一眼母亲，希望得到一句称赞。

　　可母亲从来只低头缝着刺绣，或是看着他那个大哥。

　　“阿…艾琳，”怜司看着她问道，“你有没有不懂的地方吗？”

　　少女苦恼地叹气：“其实我完全看不懂。”

　　“可是你看得很认真。”

　　“怜司很喜欢看书，”少女略带歉意地看着他，“我只是觉得陪怜司看书也挺有趣的。因为怜司是个优秀的好孩子。”

　　怜司错愕了一瞬，不自在地扭过头：“油嘴滑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