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记忆的魔盒
怜司有许多秘密。
比如嫉妒自己的兄长,比如憎恨偏心的母亲。
比如害死了兄长的人类玩伴,比如爱上了一个人类女孩。
那是一个午后,他和修在庭院看书。原本漫长的课业只因他那个不求进取的兄长犯困而提前结束。
他的母亲向来只偏心于那个废物。只是那时他还没能明白这一点。
怀着嫉恨的心理,怜司殷切地想要超越他的兄长。也密切地关注他的举动,于是在那个午后,他悄然地跟踪逃出古堡的修,走进了人类的村庄。
怜司躲在村庄旁的灌木丛,看见他那位同胞兄长用贵族的礼仪礼貌地叩响了贫民的房门。
“他已经蠢到给家族抹黑的地步了吗?”人类是低劣的,身为纯血种的魔族主动去问候人类,这无疑是在恶魔抹黑。幼年的怜司躲在远处,暗自气愤地握紧双拳,觉得与修继承同种血脉,是极大的耻辱。
他暗暗地告诫自己要沉住气,看着那扇木门打开,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从门后走出,手中挎着篮子,迈着轻巧的步子领着修去一旁的空草地上野餐。
那是怜司第一次遇见人类女性。人类果然和书籍上描述的一样,野蛮而缺少礼仪。怜司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定下了对人类的第一次总结。
当他看见那个人类从篮子里拿出各种食物,怜司更是轻蔑地冷哼。人类愚蠢,缺乏见识,魔族是不会对人类的食物感兴趣的。
于是他像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窥视着令他鄙夷的人类用温柔的话语接待着他嫉恨的兄长。看着她细致地为修剥去葡萄的外皮,看着她耐心地替修擦拭弄脏的衬衫。
“修如果喜欢可以每天都来这里玩。”怜司听见她一边切着面包,一边对修说道,“也可以带弟弟妹妹来哦。”
“唉?”那一瞬间,怜司紧张地攥紧了身旁的树叶,不慎发出不小的声响。
“也许是野兔吧。”修吃着面包片沉思了一番,笑着问她,“阿白喜欢我每天都来吗?”
“没有什么不好哇,修这么喜欢吃我做的饭。”
怜司躲在灌木丛的身后,小心地摘掉头发上的草叶子:修这狡猾的家伙,别人问起兄弟,居然没有提起他。可恨。
他一直躲到了两人用餐结束为止,直到修见时间晚了准备回古堡。怜司才好奇地从远处走进那栋房子,离木门几步之外止步了。怜司不知道该怎么与里面的人类打招呼。
小小的身子站在老旧的木门前沉思,他应该怎么做。像修那样去敲门,和里面的人类说,他就是修的同胞兄弟。不不不,怜司摇摇头,他是贵族为什么要对贫民这般讲礼仪。
直接推门又太失礼仪了还是敲门吧。思考一番,怜司几步走近门前,抬手正触及木门时,又仿佛触电般犹豫地缩回了手。
他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
怜司紧张地拧紧了眉毛,思考着如何礼貌地说明他是修的同胞兄弟。真是奇怪,因为卑微的人类而害怕苦恼,他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他在房门前站了可能有一分钟那么久,头一转准备离开。
走进树林旁的小道寻找标记,为了避免迷路,他在来之前做了记好。
“咚咚咚—”离开之际,远处的敲门声让怜司停留下来。
他站在树丛后,看见一个穿着黑袍的老巫婆叩响了那扇大门。
门内响起了那个人类的声音:“等一下,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孩子,”巫婆从篮子里拿出一把梳子,“喜欢这把梳子吗?”
“谢谢,但是不用了。”听见人类拒绝了红发巫婆,魔法对她并不管用,怜司轻轻松了一口气。
巫婆见梳子无效,拿出了簪子继续对她施法,怜司看着那个人类受到巫婆的蛊惑,往森林深处走去。
愚蠢无能的人类。轻嘲后,怜司跟了上去,森林最深处通往的是他所在的古堡入口,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人类的步伐呆滞机械,在河边短暂徘徊一阵后又往回走。
“我可爱的孩子,你应该往另一边。”眨眼间,银色长发的贵族男子出现了,搂着少女的肩带往森林深处。
男人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又停了下来:“怜司?”
“父亲大人。”怜司从树后走出来,恭敬地问候这位贵族男子。不明白向来极少归家的父亲为何忽然出现。
父亲对他的行迹并不关心,只是笑着对他说为孩子带回了一样有趣的礼物。
怜司看向昏迷在父亲怀中的那个人类少女,他想他猜到是什么礼物了。
这件事很隐秘,修和昴无心顾及父亲的嘱托。绫人奏人三个也没有兴趣,最后在意这个人类的只有他。
她被关在地牢下,在古堡最北边的墙角,才有一个窗口。怜司站在这个偏僻的院落,透过地牢的窗口观察着这个人类。
直到第三天,这个人类才从昏迷中醒来,她似乎失去了记忆,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隔着墙壁,怜司注视着地牢中垂头低喃的人类,一个奇妙的想法油然而生。
他要驯化这个人类,他要将修视为伙伴的人类驯化,他会和这个人类建立起比修更牢固的羁绊,他想要成为她的饲主。
怜司这么想着,也付诸行动。他开始翻阅书本去研究人类的习性。怜司认为,他作为饲主,应该先喂养这个人类。他慢慢的留意古堡内的食物。
人的早餐通常会有面包牛奶,午餐会有培根面包西兰花,晚餐会有面包牛肉……
怜司看着书本思考,为什么人类三餐都要吃面包?
抱着这种疑惑,他带着面包和水放在了那个人类的窗口。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怜司在放食物前特地轻咳了两声,又敲了两下砖块。
“食物?”这是人类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怜司不自觉地板正了身子,用他认为最严厉的声音去告诫她:“这是第一天的食物,从此每天我都会带食物过来。以后我会是你的主人,你的饲主。”为了让这个人类能够听懂,他放缓了语速逐字逐句地说。
墙的另一边没有回应,怜司走近看去,那个人类正低头大口地吃着面包,他被无视了。
看来驯化并没那么容易。怜司拧眉:“不知礼数的人类。”往后的无数个午后,怜司在睡梦中惊醒,想起那天古堡的对话。心中便浮起那个令他极为矛盾的秘密,当然,这是后话。
第二天,他又带着食物去找她。和第一天晚上一样的训诫,可这个人类总是无精打采地吃着食物,无视他。
持续了四天,怜司的耐心消失,决定断掉她的食物来源,让她真正重视他这位主人。
后面的晚上慢慢地转凉,怜司默默在心中数着日子,在第七天时带着面包又出现在了那个窗口。
这一次,人类没有伸手再接过食物。
怜司好奇的走近查看,发现那个人类正躺在石床上昏睡着。她的身体蜷缩,脸颊比以往的更泛红,嘴唇却苍白了许多。
“这是,发烧了?”怜司看过医书,为了脆弱的人类死去,他立刻拿着毛毯打开了地牢的大门。
怜司将被褥和毛毯盖在少女发冷的身体上,再用勺子一点点地将药水灌入她的口中帮助她退烧。他第一次照顾人类,怜司有想过让使魔来照看,可又认为,这是他身为主人的职责。
这可真累,比学习书籍上的知识累得多。怜司理了理乱掉的头发,擦拭着袖子上沾到的药水,又时不时地留意着少女的体温。
“好冷。”等到天亮时,少女才好转,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二句话。
怜司用手背贴着她的头一边翻开了医书:“已经退烧了,还觉得冷……”
等怜司再去诊断,发现那个人类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