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的毕业证办回来了,二姐一看就说,这真是假的不能再假了。小丽看着这个假毕业证,心里多少有些失落。自己的上学梦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二姐说周六她休息时再陪小丽一起去找工作,小丽只好在家无聊的待着。这天天气阴凉,小丽想起姐姐早上走的时候,只穿着半袖,她担心姐姐下班路上会着凉就想骑车给二姐送过去。哥住的院子里有一辆闲着的自行车,她拿上二姐的外套,骑上车奔厂子去了。二姐带她走过这条路,她也知道二姐的厂子叫什么名字。二十分钟后,她找到了这个日企电子厂。她看到大门紧闭,敲了敲保安室的玻璃,里面的保安问小丽找谁。小丽说她来找第二生产车间的杨秋,保安问她有什么事吗。小丽说,她过来送衣服。保安让她稍等一会儿他进去打个电话说一声。过了十多分钟穿着厂服的二姐走了过来,她看到小丽,有些生气,你怎么来了?小丽说,姐我看着天有些冷,怕你回来的时候着凉给你拿件外套。二姐冷冷地说,哪里冷了,送啥子外套,真是闲得你。不要,你快拿回去吧。下次别来厂子里了。说完转身就走了。留下小丽一人站在那里窘迫极了,保安扭过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小丽看着二姐进厂后,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一幕让她想起了上高中时,爷爷带着吃的来学校看自己,有几次都被自己冷冷的打发了回去。此时的心情才体会到爷爷当时的感受,他那失望又伤心的眼神。她真的很想爷爷,在厂门口默默地站了会儿小丽骑车回去了。
周六时,二姐休息,吃完早饭,二姐带着小丽去找工作。哥说,还用花那个钱去找工作,你们厂子不是有内招吗。你把她介绍过去不就好得吗。二姐哼了一声,说,她不得行,那么笨,还是去找吧,去别的厂子锻炼锻炼。小丽没说话,听由二姐的安排。姐妹两个骑车来到了其中一个劳务介绍所,里面有两三个人在看着墙上张贴的招聘信息。二姐问接待员,最近都有哪些工厂在招工。年轻的女接待员说,最近招工的工厂比较少。昆山电子厂倒是长期招工,介绍费要五百,还有个紫金电子厂要不你们去试试,只要两百元的中介费,基本都能进。二姐看着小丽,跟她说,你看呢,昆山电子厂要五百介绍费,要不去紫金电子厂。小丽明白,大姐,二姐都在昆山电子厂待过,万一让那些认识她们的人知道自己的妹妹是这个样子的,那太丢人了,而且介绍费要五百,自己又没钱,怎么好让二姐垫钱呢,自己把二姐手机弄坏都没让赔。小丽点点头。然后接待员说,让她们下午在某某路的厂门口等着。中午吃过饭,二姐早早把小丽送了来,小丽跟着前来面试的几个人走进了办公室,工厂的招聘人员没有看他们的毕业证书,而是直接拿出一张简单的数学试题让他们做。几分钟小丽就做完,旁边的一位大叔示意小丽让自己抄一下。大家都交上去后,不一会儿面试官就跟大家说明天都可以来上班了。紫金电子厂是一家本地企业,相比工业区里的其他外企待遇是要差一些。当天面试的两个年轻些的女孩找工作可能有经验从厂房走过时直撇嘴。面试官跟大家说,咱们厂基本工资一千五,全勤奖五十,上班时间白班是早七点到晚七点,夜班是晚七点到早七点。一周歇一天,一会儿大家到隔壁办公室领工服和工牌,明天必须穿工服进厂。大家明天来时就在厂房门口集合。小丽很是兴奋,面试还是挺简单的。小丽去领了工服和工牌,工牌上写着“打磨车间”,小丽不太懂“打磨”具体是怎样的一个工作,手拎着一套深蓝色的衣服走出厂子后,她跟姐姐说了这个好消息,姐姐也替她高兴。小丽偷偷地想着等自己拿了工资就给爷爷打电话,告诉他说自己在上海找到工作了,会每月给他寄钱的,以后自己家不会再是别人眼中的穷人。等过年的时候自己就回家看他老人家。
就这样,小丽开始了打工生活,第二天早上六点钟起床,匆匆吃完早餐就往厂子里赶。昨天来面试的人中只有那两个年轻女孩没来,剩下的人都站在厂房的大门口等着。七点十分左右从厂房走出来一位身材高大,穿着一身深蓝色工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招呼大家进去。众人半带兴奋的走进厂房的车间里,里面机器声轰鸣,正在干活的男男女女纷纷侧头瞅过来。小丽看着空洞的车间里有两张操作台各围着坐了一圈人,基本都是女性,她们全都身穿深蓝色工服,各个都带着口罩,手里拿着细小的金属模样的工具在一张铁板上摩擦,灰尘很大。靠墙的地方是一圈机器,每个机器旁边都站着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他们手里拿着铁板用打磨机磨着或者用气枪冲着铁板上的什么东西。高个子男人把他们带进去后,他冲着操作台那边摆摆手,一个戴口罩的高个女子走了过来。班长,高个女子说着站到了他旁边,班长随手指出几个人说,燕子,这四个人到你那一组吧。小丽看到自己和另外两个年龄大些的妇女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分到了她的组里。燕子帅气的一挥手,小丽几个就跟了上去。
燕子把小丽和其他两个妇女安排在了操作台流水线的老师傅旁边,让她们跟着做简单的程序。拿着锉刀锉去铁板上的毛刺,锉平后传给下一道程序,有铲边的,挑眼的等几道程序,总之都是拿着金属工具在铁板上操作。燕子给每个人一副手套和一个口罩,避免口鼻吸入过多的金属粉尘。那个中年男子被派去机器旁边打磨。经过一上午的学习,那两个妇女基本掌握了操作的手法和工具的使用,只有小丽还摸不着头脑。中午,她们三个一起去食堂打饭,一人端着一个盘子,三菜一汤,还有米饭。小丽看着两荤一素的菜,觉得天下真没有免费的午餐。一上午对锉刀的学习,让自己手指发酸,鼻子嘴里感觉都是吸入的粉尘,一丝丝苦甜的味道,难受急了。关键三个人中就自己还不会用锉刀呢,还不时的把产品做报废,小丽看到了组长燕子看自己的眼神,那眼神充满厌恶与瞧不上。这也怪不得组长,谁让自己这么笨呢,学了半天还是不会。分到别的组的人和自己组那两位大姐都学会了,就自己拉后腿。听那两位大姐说,组长的工资是和她们一线操作工生产产品的数量挂钩的,像小丽这样,不但不出量,还做报废减产,难怪组长会瞪她。小丽感觉自己这顿饭吃的也有罪恶感,好像自己什么都不会,除了吃。下午的时候,燕子没有让她继续学习使用锉刀,她傻愣愣地站在她们旁边无事可做,尴尬的低着头。可是车间不能有闲人,班长把小丽还有一个男子叫了过去,班长问他们两个会洗东西吗?他俩点点头,班长把他俩带到隔壁车间,这个车间很干净,有三大排机床,看不到任何灰尘,活儿也似乎轻省很多。小丽看到每个机床前都站着一个人,盯着机器,小丽心想,如果当时被安排到这个车间多好。
班长搬来两盆黑漆漆的汽油,指着靠墙角上的机器零件对他俩说,你们下午就负责清洗这架子上的零件吧,每件都洗一下,一定清洗干净。说完,班长看着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那男子说,靠,不是吧,直接用手泡进去吗,这可是汽油。班长说,不然呢。小丽看着那黑乎乎的汽油,知道不伸也不行,她从架子上随意拿了一个零件把手伸了进去开始清洗,班长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那个男子只好也照做了。班长这才转身走回打磨车间。小丽这一洗就是一下午,她不会偷懒,洗完这个就换别的,直到全部清洗干净。终于熬到了下班,班长走过来看了看说,可以了,下班吧。小丽把汽油放到指定位置。看着自己泡了一下午难闻的发皱的手,真想哭出来。可是哭有什么用呢。她缓缓站起来,发现自己腿都蹲麻了,可是不敢太表现出来,缓步走到厕所使劲搓着手,希望能把汽油味洗掉。
回到家,二姐已经把饭做好,小丽今天米饭都多吃了一碗。第二天照例早早起床去上班,今天就没有昨天的好事了,没有什么可洗的,小丽就只能坐在那练习使用锉刀。这让小丽苦不堪言,可又无力挣脱。不过今天熟练多了,手上有劲了。可以在最后的程序上帮点忙。直到下班,痛苦的一天才算结束。就这样慢慢熟悉,由痛苦转化为力量,终于在其中一道工序上可以单独完成,虽然速度还是跟不上,但好歹不算“吃干饭”的了。大家慢慢熟悉了,就问小丽是不是未成年,小丽说,自己是不满十八岁。燕子虽然不是很喜欢她,可是看到她年龄确实还小,不好刁难她。只是不让她上班时闲着就行。就这样挫了一个月,小丽发现自己右手的中指有些歪曲变形,她试图想把它掰正,好像不管用。
终于到了发工资的日子,小丽拿到了来上海挣得第一笔钱。工资是直接打到卡上的,小丽把卡给了二姐。工资到账了,二姐说。小丽没有多问,卡放在二姐那总是安全的。小丽上夜班就睡着了,等她醒来,发现床边有一件新外套和一条新的牛仔裤,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