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问:“你妈让你回家一趟。”
“什么事?”
“你爸去世了。”
“我爸早就死了。”卡米回答,“我很小的时候。”
“上个月才去世,你妈想带你去看看你爸。”季泽看着卡米。
卡米不说话了,沉默着。
很大会儿,听到卡米轻轻地回答“不去。”
季泽又说,“你爸当年抛下你和你妈妈是身不由己。”
“那是他的事,我不想知道。”卡米回答,“我没有爸爸。”
“人都死了,看一眼有什么关系。”季泽把卡米背对着自己的身子掰过来,“那是你爸爸啊。”
卡米甩开季泽:“爸爸,爸爸,我说了我没有爸爸。”卡米转过身,冷冷说道,“况且,这是我们家的事。”
“卡米!”季泽喊道,试图拉住走的很快的卡米。
卡米扭过头来,“我妈怎么不亲自给我说,我从小她就给我说,我爸爸死了,死了!现在告诉我,我念了那么多年的人是个活人。”卡米顿了顿说,“现在,人死了,让我去送终吗?”
季泽看着面前这个情绪激动的人,“是啊,陌生人你为什么要去呢?”
卡米平复着心情。
“卡米,对你妈妈来说,那个人是非常重要的。”季泽回答,“你就当是为了回去陪陪你妈妈。”
卡米想着这些年妈妈一个人拉扯着自己长大,一个人为了养活自己干好几份工作,早上送自己上学,下班回来给自己做饭,生病了,半夜咳嗽咳到三四点,整夜整夜睡不着。
卡米还清晰记着那年,如果不是妈妈住院了,自己也不会知道妈妈生病会那么严重。
“就是因为我妈,我才不想去看他,甚至连提都不想提他。”卡米轻轻说。
“回家一趟吧。”季泽对卡米说。
当天晚上卡米回到寝室一夜没有睡着。
一大早起来,早早地坐着飞机就飞回了家。
妈妈一早就站在那里等着卡米,卡米看到熟悉的妈妈给自己打招呼,卡米一眼看到妈妈就感觉妈妈苍老好多。
“妈。”卡米喊。
“回家走。”卡米妈妈说,“你稍微休息一下,我们等会去看看你…他。”
卡米休息一会儿就和妈妈去了墓地。
墓地庄园离自己的村子好远好远,它建在荒郊野外,从门口进去,到处都是一个个伫立的墓碑。上面安着一个个黑白的照片。
卡米感到一股苍凉的感觉,卡米的妈妈拉着卡米到了一个墓碑前。
卡米看着周围那些松软的泥土,还未长草。
卡米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又看着字,张钱。
卡米盯着那张照片,想起过年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要比照片上的沧桑。
“我想你都知道了。”卡米的妈妈轻轻说,“那天来的那个人就是你的爸爸。”
卡米沉默着。
“你从小经常问我,妈妈,我的爸爸呢?为什么别的小孩子都有爸爸,为什么就我没有呢?我多想回答你,你怎么会没有爸爸。但是我不想说,我一点都不想说,对我来说,关于你爸爸的记忆,想起来,对我来说就是痛心,异常的痛心。我不想让你再提起他。所以,我就骗你说,他死了,死了。”
卡米的妈妈脚步踉跄了一下。卡米赶紧搀扶着妈妈,“妈,别说了。”
妈妈把卡米的手拿开,继续说,“我想着,这辈子应该就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吧,谁会知道,他又回来了,又回来了。我以为我会怪他,会恨他。但是没有,这么多年了,那些恨或者爱早就冲淡了。”卡米的妈妈扭过头来。
卡米看到妈妈满脸的泪水,更加苍老的容颜,更加斑驳的脸颊。
“小米啊,我唯一不想的,就是让你见到他。”妈妈说,“恐怕你当时都感觉到了吧,毕竟血浓于水。”
妈妈看着墓碑上张钱的照片,“现在,人都死了,那些过往不过就是云烟一样过眼即散。我还是想让你来看看他。”
卡米说,“我知道,我不怪你,妈妈。”
卡米看着墓碑上那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说实话,自己心里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感情,更算不得上难过。
妈妈过了很久才说,“小米,我知道你对你爸爸除了陌生就是恨,可是那不是你爸爸的错啊。”
卡米看着妈妈,“那怎么不是他的错,是他抛弃了我们!难道就因为他死了我就要原谅他吗?”
妈妈大声说,“住嘴!你爸爸那是身不由己。”
卡米没说话,听着妈妈说,“当年,你爸爸是远近闻名的工程师,他建的房子啊,是又牢固又漂亮,而且为人诚信,和他打交道的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你爸还有几个徒弟,在业界名声都不错,那时候,你爸发现房地产在未来会是个赚钱的行业。便想着自己设计栋楼,自己盖。这样,绝对会卖的好。可是当时哪有那么多钱呢?有人就说,找人贷款啊,那个年代贷款的人挺多的,好多人贷了款之后,投资了项目,好多人都赚了不少。我当时劝过他啊,我说,那毕竟风险很大啊。可是,你爸年轻气盛…”
妈妈顿了顿好像得非常费劲才能将那些年心里的创伤贴好,“后来…那座楼没建成就塌了,一个人被砸死了,所有人都在怪罪你爸,说是你爸的设计有问题。”
卡米感觉妈妈难受地不行,有些站不稳,想要往地上倒。
妈妈轻轻笑着,“呵呵,那些人,明明都是他们把钱贪了,偷工减料!你爸是被人害了。”
卡米说:“所以…我爸就进了监狱…这些年才没回来?”
妈妈摇摇头,“不止这样,因为当时为了建造楼房借高利贷,而导致欠了一大堆的债,成天被人追债…”
卡米握紧拳头,“所以…我爸是被逼死的?”
回答卡米的只有妈妈一串串的哭声。
卡米看着照片上那个笑着的男子,对这个“陌生人”感到从未有过的感情。
卡米就那样看着,突然,卡米跪下来,朝着墓碑磕了好几个头,“爸,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