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医生?”采娜的声音将他的思绪瞬间打断。
“嗯?”他好像突然放下了千斤重的石鼎一样,带着压抑的沉寂。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她继续问到,好像并没有发现他的语气有什么不一样。
他依旧没有声响,只是抬起了头看着远方葱葱郁郁的树林,全是青绿的树和几座若隐若现的木板房。
她识趣的不再讲话,本来也不过是一句戏语,未承想他是这种反应。
就是开玩笑好不好,她暗自吐了吐舌头。
南山,这就是南山。吴一唯看着那些全然陌生的事物,就好像踏进了一个崭新的地域,采娜所说的第一次见面,雨天和湿沥沥的青苔,一处不怎么显眼的角落。为什么自己却没有丝毫的印象,哪怕是一闪而过的熟悉感都没有。
自己究竟,是忘了点什么?
“吴医生!”采娜的声音像打碎的器具似的一下子响了起来。
“哎。”他慌乱的回应道。
“你究竟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她的语气夹杂着不悦,却还是一种和寻常一样平稳的语气。就好像在刻意的去压抑着什么,好似扑朔的零星的火点,似燃烧似磨灭。
“采娜。”他打断她没有说完的话,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结婚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全然陌生的家庭意味着要组合在一起,这期间许多的磨合,迎合,容忍,暗涌,远超过我们所想。”
“而且。”他顿了顿,好像在做一个很大的决心似的,突然停止了讲话。
“你还很年轻,采娜,真的,我已然正在老去。而你,刚刚是青春昂扬的时候。对你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和奇妙,而我不一样,我已经过了那个做什么都随性而来的年龄,在我像你这般大事几乎耗尽了我一般的热情和一课永远滚烫的心。我做什么都得考虑后果,为自己更为更长远的以后。就连爱情,我都拿捏不准。我和你,有年龄,还有心理上的距离。我怕那天你的热情会消失殆尽…”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再说下去,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会说到哪里去了。
他怕所有的一切一开口,便成了滚热腾烫的开水,烧死了她一切的希翼。
或许现在所说的,是他在不自觉中考量许久,却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好像湖里冰冻忽然散开了一滩漫不开的涟漪,那份不自觉的冲动,他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而来。
林采娜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像突然停止了运转一样,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了解他,是啊,自己凭什么讲了解他,好像有关他的种种,自己根本就是一个局外人。
他有千万种故事,可自己,连知晓一半都没有。
天边不知何时窜出了粉紫色的云霞,一纵一列,好像一处处丝滑的绸带,连着天边和远方的山丘,好像一副浓烈的水彩画。恬静却好似泯灭。
“那我们慢慢来,吴一唯。”她罕见的叫了他的全名,那一声极其铿锵有力,好像千斤石落地,碰撞之处分外低沉隐重。
“而且明明就只差八岁!我真是服了...搞得好像大我几十岁一样。”
“你要不要听你自己说什么...”她用欢快的语调平复着尴尬的氛围。
“长长的路我们慢慢走,而且·...我本来就死说着玩的好不好....是知道你那么认真...”
她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辜的说道。
“不管………”吴一唯突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她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全都化作了那一颗扑通扑通狂跳不已的心动声。好像是在对她说,又好像在对自己说,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那远方已经昏暗的天空,和几只时而盘旋的飞鸟,犹如一副沉寂却没来由的一份呼啸的奔涌。那一夜满星当天,朗月满俏。
那一处声势浩大的星辰大海撞进她十九岁的天空,划出了一道别样的弧度,自此永不磨灭。
她背朝满丘翠色,眼中是化不开的一滩绯色氤氲。
那个她喜欢多年的人,在哪个昏昏欲睡的黄昏之下,远处高山依旧,那偌大的天地,她只能看见他一双寂如夜色的双眸,那双眼,是她的整个山河大地,是一处说不尽言难叙的心底秘处,一打开,是一出盛大的兵荒马乱,是她十八岁那年一只绵绵不绝的知了声,水声,是那山谷深处传来的一阵阵呼啸,吹动了了她的整个十八岁。
他是本命,是她不动声色的倔强,是她切切实实的感受到的扑面而来的欢喜。是她的整片浩瀚星辰,自是登,只觉万分充盈。
吴一唯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觉得他们好像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自己走在了似乎是多年以前就应该走的道路,只是不知为何,他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踏上去,而林采娜,就是掌线人,牢牢的系在她的手上。
自己总是如此的消极后退,他无可奈何,只能责备从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