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有一节心理课。
在军训晚上的讲座上,他们见过这个心理老师,老师姓张,名海燕。
心理课上,张老师给她们做人格测试,讲着讲着,话题就跑到了张老师自己身上。
她说:“我其实特别喜欢给你们上心理课,因为我希望,我走过的弯路,你们不会再走一遍。”
温雅他们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张老师的故事。
张老师先给他们说:“很多老师在讲台上讲台下都是两副面孔。”
温雅不解,难道说讲台上的老师是个正人君子,讲台下就变成了衣冠禽兽?
很显然,张老师的意思不是这个。
“你们觉得我沉默不沉默?”
温雅他们摇头。
张老师一笑:“其实我在课下是一个特别沉默的人,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他们瞪大眼睛,不像啊!
张老师也发现了他们的不相信:“很多老师都像我一样,台下沉默,讲台上就活力四射。”
她见同学们还是不相信,举了个例子:“你们数学康老师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同学们点头,他们再也找不出一个比康老师更有意思的老师了。
然而张老师打破他们的固有想法:“你们要相信,你们的康老师在办公室里经常一言不发,就像没有这个人似的。”
温雅挑眉,一个人的性格能这么极端吗?
一面是极致的沉默,一面是极致的开朗,难道康老师有双重人格?台下一个台上一个?
有同学问:“你怎么知道康老师在办公室里特别沉默?”
张老师笑眯了眼:“我们老师都会私下交流的,彼此了解也比较多。”
张老师开始讲她的故事:“因为我这个人平常特别沉默,所以我交朋友就特别困难。毕竟,很少有人会想跟一个闷葫芦交朋友。”
说着,张老师苦涩一笑:“我那时候面上沉默,但心里特别想要交个朋友。”
温雅认真听,其实她和张老师有一样的困惑。
她平常也很沉默,但心里是真的想要交个知心朋友,那种可以为了你两肋插刀的、跨过艰难险阻都要来到你身边的朋友。
她看了很多小说,每看一部,心里对朋友的渴求便深一分。
主角的朋友多好啊!她也想要一个。
张老师突然笑起来:“我那时候被一些东西给误导了,以为故作幽默毒舌,就会体现我这个人的魅力,就会交到朋友。”
“开始的时候,的确有效果,别人都说我变了,变得开朗起来。”
“我真的很高兴啊!开朗起来,我就有朋友了!于是,我就绞尽脑汁去讲笑话,去干一些自以为幽默的事。”
“很多时候我周围的人都被我逗笑了,或者是他们给我面子。我看着他们笑,我以为我成功了。”
“然而慢慢我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原本因为我的幽默聚集起来的人,又渐渐散去了。”
张老师抬头看着天花板,眨了眨眼,接着道:“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还以为是我的幽默吸引不了他们了,所以我更加卖力。”
张老师说着,语气渐渐加重,温雅能听出那种发自内心的困惑、不安。
温雅也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确被老师给打动了!
张老师自嘲一笑:“后来有一次,在我大学宿舍,我一个舍友让我帮忙关一下灯。我的床铺就在开关旁边,关灯很方便。但是我那时候幽默了一下,我说,你真笨,连灯都不会关,还得让我帮你关!说完,我就哈哈大笑起来。”
张老师顿了顿,似是在平复心情:“我以为其他人也会跟着我一起笑,就像以往那样。然而没有。整个宿舍里只有我在笑。那个舍友说:'你是不是以为这样特别幽默?特别有意思?你觉得在那儿取笑我、在那儿嘲讽我、在那儿骂我特别有意思是吗?特别好笑吗?'我说不出话来。她说:'你以为你这是幽默吗?你真低级!'我开始反思,我的行为,后来我一个高中同学说,我没必要活成别人的样子,绞尽脑汁去幽默,其实还不如简简单单做自己沉默。”
“我想想也是啊!为了交个朋友,我变得不是我自己了,那么我交的朋友还是我自己的吗?那是另一个奇奇怪怪的我的,不是我的朋友。”
“后来我不刻意去幽默,做回我自己,做回那个沉默的我自己,这时候我竟然有了朋友!”
温雅倏地挑眉。
张老师笑得很开心:“在我做回自己以后,我有了朋友。所以说,没必要为了别的事情把自己变成别人,人人都是独特的,所以他的朋友才会是独一无二的。”
张老师说完,教室里一时有点沉默。
他们都知道要做自己,然而做自己真的那么容易吗?
一点儿都不容易。
温雅想做个肆意潇洒的人,她不想应付人情世故,不想被局限于这红尘之中,她真想做个世外之人。
然而,这样的自己,她做不了。
田遇爱打篮球、爱运动,想做个运动员,挥洒汗水。
然而他不能。他的家人,不允许他做这样的自己。
文今想被宠着,不去想未来,不考虑以后,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儿,花痴自己喜欢的颜。
然而不可能。
这么多身不由己,谁能张狂的说一声,可以做自己?
这么多无奈妥协,做自己?
温雅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
人长寿,就是在一步一步、一年一年的,把自己,变成别人的影子,左拼一点,右凑一点,然后,成为一个四不像。
最后即便是死了,也要被人在墓碑上刻下变成四不像的过程。
现在张老师说要做自己,可能吗?
学校是最纯净的地方,但他们还是或多或少的,做不了自己。
张老师讲她的故事,是想让她的学生们保持本我,但温雅不相信,有人会这么幸运的,做回自己。
刚下课,文今就风风火火地招呼他们组的人围在一起。
“来来来,看一下,我把材料都买回来了。”
温雅就看到文今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袋子。
“你去哪儿买的?”在温雅印象里,这种东西应该不好买吧,毕竟她很少看到有人做。
文今看温雅一眼:“就是在一个商场里。”
东西买好了,接下来就是做了。
然而温雅不会,说实话,整个组六个人,也就田遇会。
文今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她周围立马围了一圈人。
“你们组这是打算……”说话的人吞了吞口水,“织围巾?”
文今点头:“对啊!”
那人一脸不可思议:“你们会?”
温雅他们几个摇头,指着田遇道:“我们组长会。”
顿时周围一片吸气声:“天!你一个大男生还会织围巾?”
田遇看他:“男生怎么了?”
那人抱拳:“佩服佩服!田兄,请受小弟一拜!”说着,还像模像样地一揖。
张久宜凑过来问:“你们组就田遇一个人会织围巾,难道打算让他一个人干?”
温雅摇头:“我们也织。”
“你们不是不会吗?”
“不会就学啊!”温雅他们理直气壮地回答。
“来不及了吧?”张久宜一脸怀疑。
文今解释:“我们几个就是辅助,主要还是组长做。”
本着友好往来的精神,田遇问张久宜:“你们组打算做什么?”
张久宜神秘兮兮地眨眼:“不告诉你。”
文今不依:“你都知道我们要送什么了,你也得告诉我们!”
张久宜脸色一正:“是我让你们告诉我的?”
文今面色一僵,不是。
“既然是你主动暴露的,和我可没关系了!”张久宜赖皮地一摊手。
田遇站起来,伸手揽住张久宜的肩膀,另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威胁道:“你说不说?!”
田遇比张久宜高,这么一来,满满都是危险的气息。
张久宜秒怂,举着双手:“哥,哥,我说还不行吗?”
田遇斜睨着他,张久宜皮了一下:“哥,我就告诉你一个行吗?你别给别人说。”
田遇也不是非要把张久宜他们组的事告诉所有人,只是……要个公平罢了。
于是他道:“那行,我不告诉别人。”
张久宜看看周围的人,试图挣扎一下:“哥,咱们去人少的地方吧!”
田遇挟持着张久宜去了门外,张久宜这才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
田遇得了答案,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文今见他回来,立刻竖着耳朵等消息。
然而田遇不说。
文今给田遇递眼神催促,但他依旧不闻不动。
文今八卦的心没得到满足,鼓了鼓腮帮子,暗自嘀咕:“你不说我还不想听呢。”
田遇把图解发下去,然后给几人分配了工作,他们各自负责一块没有图案的地方,田遇负责有图案的地方,然后把几个人的作品拼起来。
温雅突然想到,住校生应该没时间干这事,不过这星期日休息,倒也还有时间。
这时田遇发出警告:“你们都仔细认真点,不然到时候拼起来不好看。”
温雅他们答应,然后田遇又想起来了:“实在学不会,没那天分就别……”
正说着,他突然改变主意:“你们还是按自己的水平来吧,织好织坏都是心意,每个人都得织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