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脸奇怪,一脸惊喜,余下的彭辛显然心情复杂。
虽然没看见什么场景,但只听清晨两句话也足够他明白添戈与这男人的关系。
他愤怒,不甘,却第一次感到无力。
他记得这个男人。那晚无意帮了他,送他到医院,帮他解决住院费用,顺便成了肖自强的人生榜样。
他想过凭添戈的条件不乏追求者,可上次李莉问她,她明明说没有男朋友。难道她也喜欢欲拒还迎的把戏——不,彭辛,他握紧双拳,低下头,咬牙切齿的恨自己小人之腹。
极度隐忍,是从没有过的状态。心中一阵抽搐的痛意后,是潮水般湿漉漉的悲伤。
邵宗光长身玉立,就站在他面前两三米的灯光下,看起来健朗,优秀,任谁见了都会感叹:谁家的好小伙,真有福气。
他自惭形秽,余光在添戈微红恬然的笑容里更显极致的破碎。
肖自强以一种快要抓狂的姿态表达着突如其来被惊喜砸中的心情:“光哥我最近成绩突飞猛进!”
邵宗光拍拍他肩膀:“干的不错。”
“害——以后还能更好!”
“嗯。”邵宗光鼓励他:“能行,好好干。”
“你当年考的中科大,我查了,分儿太高我考不上,我爸妈又不想我走太远,后来想想折中,考警校!也是为人民服务!”
“可以啊,浙警还是不错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考浙警!?”肖自强立马像被人击中灵魂脸上表情从惊讶到惊叹再逐渐泛红羞涩,难得低下头扭扭捏捏的伸出一只拳头:“光哥懂我……”
添戈忍不住笑出来,伸手推推略有些别扭的邵宗光,小声劝:“圆人家个梦,圆圆。”
邵宗光这才轻咳一声,机器人般伸出手去。
两拳相撞,肖自强立马奥运夺冠班仰头长啸,浑身都绷着一股劲,原地亢奋的蹦跳两下,一双热情的眼睛忽然唰一下定在清晨身上:“您是光哥亲戚吧?”
清晨正看的起劲,文言立马点头:“是啊,大院光哥,我亲哥——”狐假虎威的骄傲言论还没发表完毕,高高的健壮小伙已经俩大步跨来,滚烫双手将她白嫩一只握在掌心,虔诚且真挚的问好:“光妹,初次见面,肖自强,叫我强子就好,以后刀山火海,只管传唤。”
一室欢笑,没有人关注到浑身落寞的彭辛,还有肖自强蹦跳离开后清晨怔愣滚烫的脸。
邵宗光跟添戈低语:“看样子你在这的生活不会枯燥。”
添戈甜蜜蜜的回答:“偶尔也略显头疼。”
邵宗光失笑,抬手揉她脑袋,在某人挣扎两下马上要露出乖巧面容下的尖利獠牙时,突然又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那就回来啊,我巴不得。”
“……又见不到我,巴不得什么呀。”
“巴不得赶紧领你见亲朋好友,然后把你的东西堆满我的房子,晚上睡在我的床上。”邵宗光露出叹惋和向往,目光粘稠,安放在小女人通红的脸上时又温柔无比,他低声说:“这样我才好放心。”
添戈觉得一定要坚强,不能被随便想撩就撩,于是她左思右想,终于憋出一句:“你不放心我!”
在她的想象里,这句话应该说的凶狠且犀利,充满女王的气场,可实际接收了信号的邵宗光却只觉得萌,觉得傻气,觉得可爱:“对啊,你这么好看,我当然不放心。”
添戈支支吾吾半天,热气只越来越胀:“你……你犯规,说情话。”
“现在还听得懂情话?”邵宗光装无辜。
添戈觉得再这样自己要爆炸了:“不准说了!你变坏了!”
哈哈哈。见小女人马上要炸毛了,邵宗光见好就收:“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可等添戈回复好情绪,想起那两个自习的孩子,却发现大厅内空无一人。
她困惑的走向坐在吧台发呆的清晨,问:“两个人呢?”
“啊……”
“那两个在这学习的男孩子呢?”
“哦。”清晨手忙脚乱的站起来,企图从桌上找到点什么转移注意力:“走走了,刚走!”
“走了?”好在添戈的注意力暂时没转移到清晨反常的模样上,她看看腕表,甚至又对了对墙上的钟:“……哦,到下自习的时间了。”
啧,邵宗光一来她就容易晕。
等等——刚骂完自己没出息的添戈顿时又想起来一件事:“不对,彭辛也走了?”
他还要学画画呢!
终于抓到一只火箭台历的清晨终于放松下来:“啊是啊,他们两一块走的。”
“可是彭辛今晚的画还没画,他怎么走了?”
光怪陆离的夜晚,人们各有悲喜哀乐。沉浸在小小幸福中的肖自强没有发现好兄弟彭辛的失魂落魄,周身飘满粉红色泡泡的小情侣也没有发现身边女人虽然落单却明亮温柔的眼镜。
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来,阳光洒满大地。
“他在学校应该很受欢迎吧?”
问话的人是难得起了大早的清晨,被问的是莫名其妙的添戈。她实在搞不懂,肖自强身上有这么多值得被挖掘的点吗?比如让她无解的“你觉不觉得他特别像宗泽”“他长得像爸爸还是妈妈”“他应该很喜欢打篮球”
添戈终于被问的崩溃了:“我跟他真的不熟,清晨公主,你放过我吧,好吗?”
清晨便立马说:“你看你都不关心这两个小家伙,不管为人师表还是萍水相逢,都不合适。”
“你上次来的时候还让我跟彭辛保持距离。”
“……我现在说的是肖自强!”
“你刚才说两个小家伙。”
“……”
想想,突然哪里不对,添戈放下搅粥的勺子,盯住她:“你怎么了?”
被问这话的还有上课睡着的彭辛。
正值25min大课间,两人猫在教室里假装值日生逃跑操。彭辛补觉,肖自强美名其曰陪他生死与共,实际一直在念叨昨晚恶补的红色知识。
可彭辛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整个人像块沼泽,连太阳都照不热乎,萎靡,阴湿。
肖自强瞅着他好一会儿,突然就问:“你怎么了?”
叽里呱啦这么半天,终于换主语知道关心自己了。可彭辛显然并不想要,极其敷衍的继续沉默。
肖自强叹口气,弯腰靠近彭辛:“我知道你心里不爽……我下回考差点,跟你名词近一点,够意思吧!”
what!
忍无可忍的彭辛终于偏过头来,一双眼面无表情的盯着肖自强,发出你好自为之的警告。
肖自强奇怪:“难道你不是因为刚才老板批评你假用功?”
大概就是“高三了别浪费时间,能学的好好学,不能学的干脆早点辍学或者去参加大专的提前招生,天天假模假式装给谁看呢?高考都拿成绩说话!”
彭辛没说话。
“害。”肖自强自动当他默认,一巴掌搭上他肩膀,颇有义气的拍拍,说:“他又没指名道姓说你,你别对号入座啊。”
彭辛烦的不行,坐起来,怼他:“那你安慰我干什么?你怎么不去安慰别人?”
“……”肖自强紧急求生:“那不是因为我最关心你吗!”
“放屁。”彭辛甚至懒得看他。
肖自强垂头丧气:“干嘛啊,打起精神来行不行?昨晚熬夜了?”
“嗯。”
“画画啊。”
“没。”
“……那你干嘛呢。”
“想人。”
肖自强忍俊不禁,想起上次闹得沸沸扬扬的女人事件,嘻嘻哈哈的问:“想女人啊?”
谁知彭辛仰头望着树梢,干干脆脆的应:“嗯。”
肖自强:“……”
瞬间,昨晚的一切涌入脑海。
瞬间,他觉得自己恍如智障。
“额……我觉得,你,你先别想太多。”他紧张的心都跳了。
“……我想什么了?”
“你不想抢?”
“抢什么?”
“添戈啊。”
“……不想。”彭辛重新趴回桌子:“抢不到。”
“这说的什么话!”肖自强拍案而起。拍完手心疼,疼得后悔。毕竟他打心眼里认同彭辛三个字精辟总结。
可在哥们儿面前他必须为他挺直腰杆!哪怕是背后别十字架,强撑!
“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她又没结婚!怕什么?”
时间寂静。灰尘在透进窗的阳光中飞舞。左手指日的肖自强像个战士。
彭辛却一动不动,片刻,轻飘飘丢出:“别丢人了。”四个字,硬如磐石,当头砸下,把石雕般岭然矗立的肖自强灰溜溜砸回座位。
想了好久,肖自强回头劝彭辛:“……不管怎么样,你不能自暴自弃。”
彭辛还是只有声音:“我现在特她妈希望遇见的是个男人。”
这样就能像你一样,只为了榜样,而无关感情。
谁知肖自强却愁眉苦脸的犹豫:“那不不好吧……还是女人吧,不然叫老班知道,就不止是找你妈,还得找医生——”
彭辛终于露脸了,而且是连手一起,猛地掐住肖自强脖子,动作凶狠恨不得把他就地处决:“……话多吗。”
“错了错了错了,彭哥!”
“还说么?”
“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了!”
“滚。”
世界终于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