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拒绝的是我,你来什么火?”
“我哪来火了?还不兴我突然长大想一个人成长成长了?”
“滚犊子吧你。”邵宗光揉一把小姑娘的头,气势汹汹的跟她说:“添戈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她说现在不能谈恋爱,我等不住,跟她没关系。小时候抢我零食怎么不知道心疼我?为一个花心老哥丢个朋友,猪才干这种事!”
一番话训得单纯可爱的邵清晨立马倒戈,第二天一大早泪眼汪汪的蹲在添戈门口等她,委屈巴拉的凶:“姐妹儿干得好!那种渣男不值得你耽误时间耽误青春浪费感情!走,放学跟我去吃烤串,咱俩一撑方休!”
最开始清晨真觉得自家哥哥太渣,玩弄女孩子感情,轻易放弃,可当邵宗光连着几个月送她回家,她又陷入动摇。终于有一天,她等在客厅质问刚刚回来的邵宗光:“你到底怎么想的?”
邵宗光莫名其妙的反问她:“什么怎么想的?”
清晨耐着性子跟他说明:“你对添戈到底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邵宗光很看不上的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说:“我在想为什么你天天跟她待一块儿一点女孩儿样都没感染上呢?”
清晨瞪大眼睛,一点不经逗:“我问你对她对她对她到底什么想法?!到底想怎么着!我告诉你你别给她惹麻烦,你那个女朋友什么莹莹丽丽的再去找她叫来叫去,我明天就撕了她的嘴!”说完还凶狠的抹个脖子,眼神示意:听见没混蛋?!
邵宗光不冷不热的回:“哦。”
……
哦?清晨楞:“哦什么意思?”
邵宗光:“字面意思。”说完扭身就走,那叫一个潇洒。
清晨眼里天大的事儿,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添戈记得清晨原先总是问:“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在一块啊?我哥说他以后不管我,赚不着钱就自己饿死,只要你跟他能在一起,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能让我饿死街头,我也算为自己谋了生路。”
现在想想,他们居然在一起了。而且莫名其妙就亲了,真跟梦似的。
……等等,亲、亲——
不行不行!添戈!你要理智——刚才要干什么来着?
肖自强发现彭辛下午上课跟变个了人似地,坐在前面,时不时就听他问:“老师刚说的什么?”
“刚才推翻什么什么封建帝制然后呢?下面一句是什么?”
“圆的什么心?垂心?”
被问得有些崩溃的同桌欲哭无泪:“哥,那是三角形的垂心,您怎么不是听岔就是听漏?别是我哪惹着你了整我呢吧?”
彭辛黑着脸说:“对不起——现在讲到哪儿了?”
同桌:“……”
晚上放学,彭辛没吃饭。
肖自强跟几个男生勾肩搭背的往外走,路过窗户看见他还在座位上,抓耳挠腮的看笔记,忍不住问:“不吃饭了?”
彭辛头都没抬,叮嘱:“你给我带点回来。”
“吃什么啊?”
“随便打个饭菜,都行。”
“哦。”肖自强又站了会儿,身边兄弟在催,他挠挠头,总觉得彭辛亢奋的不大对劲,可惜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索性懒得想,摆摆手,嘱咐一声:“累了就眯会儿,晚自习精神好点,效率更高。”
彭辛嗯一声。
身边兄弟问肖自强:“你跟彭哥这都怎么回事儿?”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就这么回事儿呗。”
“不是——是不是有点突然?”
“本来就挺突然,你要愿意也能突然突然。”
“我?”男孩子哈哈大笑,摆手,像在把他的话原地拍散:“要不是为了高中毕业证我现在就在上海跟我哥做美容美发了,还费这劲!”
肖自强不多说,肯定他:“你眼光好,上回给我挑的外套帅到我前女友心里发怵,天天怀疑我出轨,最后成功分手,你做美容美发肯定行。”
“……强哥这听着不像好话。”
“你不懂,语文老师说了,这叫反喻。”
男生怀疑:“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啊。”
肖自强一脸真诚:“当然是真的,我这两天学习状态你也看见了,昨天老朱不还夸我?”
“……成。”
回来彭辛果真睡了。肖自强靠近一看,桌上原来搁了两本笔记,原来在补缺了的成语积累。
笔记本上的字工工整整,一笔一划甚至写的抑扬顿挫。肖自强从小就羡慕彭辛字写得好看,明明一起长大,也没见他买过什么字帖,可字就是好看,用老人的话说“写的跟机子印刷出来似的”。有时候看他无聊拿纸和笔坐半天,过会儿去看原来他没事儿在抄书,白纸上的字跟印刷似的,惹得肖自强以为他装逼,非要拿尺子量尺寸,后来还被彭辛摁在桌上一顿好揍。
他真适合走艺术生。
肖自强想。他有艺术天分,写字画画样样都行,就是家庭生的不好,可惜了。
学校晚上快上自习的时候会放歌,电台里的主持人讲两句台词,然后就开始放,今晚放的是唯一,听说是现在很红的一个组合里的人生日会唱的,歌声很舒缓,只是学校音响不好,呲呲啦啦的,把彭辛吵醒了。
教室里闹哄哄的,一股葱油面饼的味道。
彭辛靠在后桌上摁眉心,额头睡的大红一片。
肖自强坐在他旁边说:“再不醒我也得喊你了,吃饭吧,还有二十分钟就上自习了。”
“嗯。”
“今晚自习准备干点什么?”
“补笔记。”
“语文的补完了吗?”
彭辛慢条斯理的拆方便带,饭菜还温的,肖自强给他带的土豆烧肉。刚睡醒,人也显得斯斯文文:“成语快了,还有思维导图什么的。”
“今晚能补齐吗?”
“刚才看了一眼,不多,大概能行。”
“回去呢?”
“背书。”
“背啥?”
“政治。今天看了看题目,政治把书背好了,再结合题目写写,基本能拿七八十。”
“嚯。”肖自强另眼相看:“七八十?咱班每回政治第一也就七十八九,好兄弟你要干大事儿啊?”
“估的,今晚背一章,然后做份随测看看怎么样。”
“来得及吗?别熬夜。”
“嗯。”
肖自强瞧着彭辛,想问他:我想当兵,想跟光哥一样,可你为啥呢?走出风岛,但哪来的动力?
话还没问,彭辛突然开了个新话题:“我想去趟理发店。”
“……啊?”肖自强下意识瞟眼他的头发,顺口就说:“换色儿?”
彭辛忙着吃饭,没多说:“剃头。”
“怎么剃?”
“剃光。”
“……”
合着是受刺激了,好好学习准备出家?
他怎么知道现在当和尚也要学历了?
彭辛不知道他心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嘴里嚼着饭解释:“一头黄,俗气。正好底下黑的长出来不少,把黄的剃了,也省了漂黑的钱。”
“你当初染的时候不是说就是要俗?而且要俗成整条街最靓的崽?”
“我现在想低调了,成吗?”
肖自强最怕他不凉不热的反问自己成吗,好像下一秒就要找他麻烦似的,于是赶紧跳开,讨饶:“成成成,您说什么都行。”
转身暗想:发色都要换了,看来不是心血来潮。
但他到底为什么,这问题一直在肖自强心头萦绕不去,总觉得这问题没有一个实质性的落脚点,叫他怪不舒服,怪难受。
彭辛第一次感受到自习室的安静,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所谓“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的氛围究竟有怎样震慑人心的力量。补完所有拉下的复习笔记时,还有五分钟晚自习下课。他抬起头,坐在位置上发呆,余光瞟见窗外有人,睨在黑暗里,往教室里沉默的看。
已经有些佝偻的男人,一丝不苟的头发,皱纹横生的面孔,两手别着,永远不苟言笑。彭辛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每一届学生都这样,站在讲台上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不经意间,两人目光相撞。老班淡淡略他一眼,彭辛下意识要低下头去,可他就这样走了,就像从没来过。
彭辛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内心无比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