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媺在他身边坐下,也望着江面,两人都沉默不语,许久后,她听见楚皓森说:“今天是我爸的忌日。”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是江风吹来的一句呓语,可她还是清楚地听到了。那几个字似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她的心头。
沈媺觉得她的心里好像装满了石头,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她想开口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她转过身,给了他一个温柔的拥抱。
楚皓森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吓了一跳,浑身一僵,睫毛微微地颤了颤。他想伸手推开她,手抬了抬,但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下。
沈媺觉得她和楚皓森成了有共同秘密的朋友,谁知第二天楚皓森见到她时,依旧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她主动示好,他都视而不见。
如此几天下来,她的大小姐脾气又发作了,她把梳子“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冷冷地看着楚皓森说:“过来帮我梳头发。”
她有一头缎面般的长发,又黑又直,像一片荔郁的海藻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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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小时候她很讨厌留头发,别人嘲笑她是没爸爸的假小子,她哭着回家告诉母亲,母亲把她抱在怀里,帮她梳理乱草一般的短发,温柔地说:“等媺媺的头发长到可以扎辫子时爸爸就回来了。“
从那时起她就开始留头发,后来她的头发终于及肩。她问父亲什么时候回来,母亲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头顶,烫得她的头皮发麻。那之后,她再没有在母亲面前提过父亲。
现在她长发及腰,母亲却去世了,没有人再帮她梳头发了。她曾答应过母亲,以后不再任性跋扈,可是这一刻,她体内所有暴戾的因子都被他激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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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笑着说:“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帮我梳个头发不算过分吧!”
林姨赶忙拾起梳子,笑着说:“阿姨给媺媺梳好看的辫子好不好?”
“不要!”她像只被惹怒的小兽,一把打开林姨的手,大声吼道,“我就要他帮我梳!”
楚皓森终于抬起头,眼中尽是不屑:“这么大的人连头发都不会梳,你活着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废物吗?”
他话没说完就被林姨一巴掌打断:“你胡说什么呢?给我滚回房间反省去,今天一天不准吃饭!”
沈媺被林姨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楚皓森。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上楼。
林姨一边骂他,一边笑着向爷爷道歉,爷爷脸上的怒气这才消散。
沈媺看着眼前滑稽的场面,忽然觉得疲惫至极。
楚皓森很有骨气,一整天滴水未进,晚上实在饿得受不了,就下楼喝水充饥。从沈媺房间经过时,他发现她的房门半掩着,
她站在镜子前扎辫子,双手费力地举到脑后,半天也没能扎好辫子。
她沮丧地扔掉梳子,蹲在地上小声哭泣,像个无助的孩子。
楚皓森站在原地看着她,突然觉得心里好像有一根软刺,不是太疼,却隐隐难受。
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去,捡起梳子帮她梳头发,他动作很粗鲁,好似要把她的头发全部拔掉。
沈媺从镜子中看见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专注地盯着她的头发。她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忽然泪盈于睫——真没想到,在她人生最沮丧的时候,会是他陪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