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雁说:“太子请命亲征。皇帝驳回。最后派了吴王。”
吴王。不就是那个藏在梅花林后,伪装自己是太子,还调戏了我一番的吴王司马万里?
陆善德虽是闺阁女子,却也稍稍听过些国之大事。大司马王林回城交接边境布防,而北境军马日盛,大司马和骠骑将军不日会重回边境。
陆善德望着远处的我,问陆鸿雁:“鸿雁,你也愿意参军?我是闺阁女儿,不懂你们那些热血心胸。不过,我也不是傻子!高家那二少爷,据说是在北境被敌人砍于马下,生死未卜。高家的三少爷也去了北境。如今连太子和吴王也争相亲征!鸿雁,你告诉我。边境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陆鸿雁却说:“皇帝卧病。太子不能御驾亲征,派吴王那是最自然的。无论如何,加重边防不为过错。”
“你这是唬我。”陆善德说。
此刻,林外是万里家园,林内是佳人安然快乐。
为何全国上下突然掀起一波结婚成亲的热潮?
陆善德的眼眶有些许湿润。她竟然明白王无疆等人的热切为何?皇帝健朗,边境尚能安稳;若皇帝体弱,他国定会趁机欺侮。只望太子执政,能守住江山国民!陆善德心里感慨,她竟然改了话头:“鸿雁,你放心!我会好好备嫁。”
听得这话的万千语气,陆鸿雁心里愕然。他说:“你若真不情愿,可与母亲说去,她定不会怪罪。”
陆善德笑笑,默然说:“还是善雅有福气!”
陆鸿雁不以为然。若有一日,他、高悠扬、向天歌都去打仗;善德,善雅,我,母亲父亲在建康城焦急地等着前线的消息。
“你可听过‘覆巢之下’?”陆鸿雁问。
陆善德心中竟然狂跳。她低低地说:“怎么会呢?汉国和我们,才结了盟。明月公主会嫁给太子……我一直以为,不会那么坏的!赵国与我们不睦,汉国是可以结交盟友的!再不至于两国围攻我晋国之势!”
陆鸿雁想起坊间人士对汉晋联姻的各种评价,不由得冷笑。
陆善德也曾听说会盟之时的惊险场面,便说:“就算是权宜之策,可太子已当口许诺。两国联姻的事,还能毁约?”
陆鸿雁说:“国家之间,利益大于约定。让他国女子做我国皇后,诞育皇子皇孙?何况这女子野心勃勃。”
陆善德连连摇头,心下更是骇然,说:“所以,这三国战事是不可避免的了?鸿雁!我不敢想!你去打仗,我们怎么办?老太太,慕容夫人,还有冰妹妹,我们怎么办?若你有个三长两短……那高飞扬至今生死未卜!高悠扬也去了!你看那高家少了多少气焰!高家儿郎……”
高家儿郎,也未留下一男半女。
陆鸿雁的脸上,却是慢慢现出坚毅神色。
陆善德看了,便轻轻唤他,问:“鸿雁,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陆鸿雁那脸上的笑容颇有些气度,他问:“善德,你可记得百花会上,花小姐作何舞蹈?”
陆善德说:“我当然记得。她和舞女们穿着红衣,仿《国殇》而作飒飒之舞,震惊四座。为此,花太傅还关了她禁闭。”
陆鸿雁说:“后来花小姐进宫,陪伴公主太后。”
陆善德点头。
陆鸿雁遂说:“这仗,迟早是要打了!皇帝、太子的意思还不明显?他们可有怪罪花小姐?善德!我们不单单是和赵国打仗!等到明月公主嫁进来,岂不是太晚了?”
陆善德突然摇头,说:“你天天跟着那些人厮混,看看都得了些什么?要是慕容夫人知道你现在想什么,可不得担心受怕!”
陆鸿雁笑笑,说:“母亲不会。悠扬、天歌都是豁达有志之辈,无疆更是热血男儿。所以,她才选了天歌和无疆做女婿。老太太也欢喜。我陆家世代无心政治,却还是江东大族,于国家安危有不可推卸之责。”
陆善德低下头,捏着手指,说:“怪不得姑父姑母搬来建康城!”
江陵地处边境。战火一旦触发,江陵必是首当其冲。
陆鸿雁说:“姑父智慧,早做了打算。”
陆善德说:“姑父智慧!大智若愚!所以,你和你的冰妹妹常年不得见。今儿真是个好日子!这常年见不到的,也在这里碰巧了。这遭情形,姑父又作何打算?姑父可愿意尽早完成你和冰妹妹的婚事?鸿雁!我这心里既盼你早日和冰妹妹早成眷属,又怕你若和王无疆一样去了战场,冰妹妹如我一般守着空房担惊受怕。所以,我竟是不知究竟该如何了。”
“我也是如此心情!”陆鸿雁说,“我知道她过得好就够了!以前有高悠扬陪着她读书,所以姑母几次要来建康城,替姑父去高家亲求冰儿回家,姑父为着高太爷心情,都拒了。如今……如今大势如此!只要你们安好,我们……上阵杀敌也是心安理得的事。”
心安理得。
陆善德笑笑,心里很酸。她转而问:“你说……姑父是真待姑母好了么?”
陆鸿雁说:“这我可不知。”
“我想,以姑母情思,姑父定是拒绝不得。”陆善德说话,竟然掩面而笑。
陆鸿雁也笑了,说:“姑母知道,罚你写字抄经。”
“哎呀!罚我做什么呀!”陆善德说,“我们常年写信求姑母姑父搬来建康城。这回好了,姑母和我们能团聚,姑父和冰妹妹也团聚。你和冰妹妹也就团聚了。管什么求亲与成亲,是不是?”
这陆鸿雁已经笑得开怀。
那山头上,赶孔雀的我已不知跑哪儿去了。
陆鸿雁还看着那山头。陆善德摇头,说:“就你这情根深种的模样,受得了戍边之苦?”
绕过园子,过了山头,陆善德可是没见着我以及我的仆人随从。
“刚才我见着山头上有个小姐?她人呢!”陆善德问那地上浇花打扫的大爷。
“回小姐的话。那位小姐才过了这里,采了一把玫红的花儿,说是要插在书房里。”大爷恭恭敬敬地立着回话。
陆善德笑了,随手给那大爷几个赏钱,再和陆鸿雁奔书房而来。
书房里,各色纸砚俱全,书画沁芳。踏上铺着崭新的靠枕,一并的新鲜绸缎点缀。那几子上正有一束插屏的月季,花朵硕大又鲜艳。
陆善德笑了:“哟!这人呢?花儿还新鲜,香味儿正浓呢!人呢?不是和我们捉迷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