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锦红见大家都望着她,只是微微颔首笑着,随即又道:“顾先生画的庐山的山水风貌,千岩万壑低昂聚散而不同;迭层峦但起伏峥嵘而各异。”
这话从一闺阁女子口中说出,显然太过大胆,人群中,已有人显得不以为然起来。
见众人错愕,花锦红笑着,温婉的声音又继续说道:“题字既有以形写神,亦体现出迁想妙得。”
又有一粉衫女子问道:“那你可知为何顾先生没有画全幅庐山?”
这女子便是陆家最大的小姐——陆善德,如今也是二八年华。向天歌看着我,笑说:“这个姑娘我见过,是你陆家的大姑子。她真是有胆识!”
高悠扬瞪着向天歌。向天歌便不再打趣我。
那花锦红从容回答,道:“目有所极,故所见不周。”
陆善德屈礼,凤眼半弯,笑道:“一语中的,善德佩服。”
花锦红也微笑回礼。
周围的人更以为这二人是在一唱一和,对名家画作的评价言语太大胆了。
一青衫男子手执画扇,从人群中跳出来,显得咄咄逼人,他问花锦红,道:“既然你如此才情,那你可说说,顾先生的庐山图如何画出。”
花锦红在一旁微笑,眼中似有万千景象,缓缓说道:“顾先生优游于长江沿岸山水名胜。夹江湖而飞峙,蕴灵性而奇崛的庐山,他遨游于奇峰秀水之中,对山水之美有格外的体味,将自我对山水审美经验转化、升华为山水画---《庐山图》,正所谓苍生以来,未之有也。”
众人皆震惊与那句“苍生以来,未之有也。”都点头称赞。
那青衫男子虽还想说什么,被一女子在众人面前碾压了才情,真是自讨不快,但见得众人反应,却也不可说了,只得勉强说:“如此解说,在下受教了。”
花锦红只是微笑,道:“德薄才疏,承蒙谬赞。”
这一小小风波过后,花锦红又被步家小姐约着往那边琴台去,而陆善德也跟着去了。
向天歌仍站在楼梯上,他的眼光随着花锦红身影直到它消失,才说:“陆鸿雁那厮又在何处!”
高悠扬便携了我徐徐上了二楼。那楼上视野听觉都是极好,能看到几百米开外的景物情形。我们在靠窗的地方坐下,喝茶,下棋。
日影浓淡,高悠扬和向天歌那一盘棋局还未分得胜负,远处便传来丝竹音乐之声。那音乐甚是动听。我索性再不看他们的棋局,挪了几步,凭栏眺望,赏起音乐来。
这声音不是别的,正是步家小姐和花锦红展现琴艺。
今年,作为百花会的特邀表演嘉宾,那步小姐早已准备多时,可临到上场前三天,为她配乐的乐师竟因为出了差池被官差严法削掉了手指。步小姐心中恼怒,却想到定是有人作怪,要她在这次百花会上出丑。本来她也是又选派了技人替补,可是今天步小姐见到了花锦红,用技人配乐的做法就被她临时否决,她便虔诚地恳请花锦红为她锦上添花,同她二人协奏。
往年,花锦红也曾多次作为百花会的才艺嘉宾,所以她很是大方地应允了。
这两名贵族小姐,雅致地往那音乐台上一落座,几里之外都顿时安静了,再等着这二人默契十足地演绎了几首晋国名曲,大家更是陶醉得忘乎所以。
而那袅袅声音,越过水面、拂过柳枝,传入这楼上。我笑对那下棋的两人,道:“美人如斯,公子还敢谈棋否?”
那两人也撂了棋局,过来与我一同欣赏楼下那百十米开外的美人琴艺。美人的技术真不是盖的,三两招就把这少年儿郎给唤醒,直把他们搅了个余音绕梁,心驰神往。
向天歌不住地点头赞好。他竟拍手笑道:“悠扬!那步家小姐,我从未见过。原来,她和花小姐技艺不分上下!”
这不就是步小姐的目的,和花锦红在全城贵族男女的面前合奏演绎,她也就能声名更盛!但在我看来,步小姐的琴艺显然是不及花小姐的。
不过,我们在楼台上听着琴声,赏着美景,念着美女,真是悠哉悠哉!我寒窗苦读多年之后,也终于迎来了这般惬意人生,真是美的妙的。
可是,更饱眼福的还在后头。
这里的琴声刚刚结束,一边的舞台上已经又一众人登场。为首的那女子着着神仙白裙,戴着面纱。音乐声起,便娉婷起舞。
向天歌看着我,叹道:“啊!今年,真是不虚此行!去年,就只是花小姐展出了一幅绣品。前年,宫里几个公主的陪读来做了几个灯谜……今年真是值啊……若明年,寒小姐也歌一曲舞一回,我晋国大地简直是万艳争辉美艳不可方物羡煞他氐人和羯人粗鲁不识尤物。”
他这话刚一说完,一阵风起,那领舞的面纱女子揭去面纱,露出一副倾国容貌来。
顿时,向天歌看得差点儿惊掉了下颌。
“美人啊……诶,悠扬!这是谁家的?我怎么不知道!”向天歌推搡着高悠扬的肩膀,问。
高悠扬悠悠地道:“你不是经常去见陆鸿雁?他家的小姐,你没见过?”
“呃……”向天歌错愕极了。
我再看那名女子,真是惊为天人。我这表哥真是见多识广!我多年前也见过陆家那善雅善德一对姐妹,我怎不知她们已出落得如此俊俏。
向天歌深深埋怨我那未过门的夫君不厚道,说他那家里有神仙似的妹妹也不引荐给他!向天歌笑着靠近高悠扬,问:“你表妹夫家的这位小姐,芳名是?”
高悠扬不理,要回到棋局旁坐下。
向天歌哼一声,道:“你太不厚道了!就一个名字,你犯得着保密!你不说,我哪天问陆鸿雁去!诶?有寒小姐在此,我哪用得着问陆鸿雁去!寒小姐,你知道那跳舞的美人叫什么名字么?你知道对吧?”
我当然知道。
向天歌瞅着我笑得灿烂。
高悠扬便端起茶杯喊我:“冰儿,过来!你站着看了这许久,且坐下歇歇。”
我还没挪动一步呢,那向天歌又惊叫起来。
“啊——呀——悠扬,快来,快来!”向天歌跳起脚来,呼哧哧地,激动地语无伦次,“快来呀!哎呀!让你快来!花——花小姐……”
直到听到那个“花”字,我才往对面的舞台上看了一眼。
那一眼,我便帮高悠扬决定了:此生就她堪与我表哥高悠扬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