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善德笑了:“有什么不算?姑父又有多看重冰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是没有办法,现在寒家举家搬来建康城,定是要父女团聚享受天伦之乐。”
陆鸿雁离了众仆人,来到花园之中:“我们家,我最先定亲!你看,现在……善雅定了向天歌,你定了王无疆!看如今情形,你们不到三五个月就都过了门成了亲。我呢?我连冰儿的面儿都没正式见着!”
陆善德瞅着那个衣冠楚楚的陆鸿雁。
他还敢埋怨?她和善雅的婚事可不全托这小太岁的福!向天歌、王无疆,哪个不是跟他交好?这些人也真是眼皮薄,没见过好姑娘……难道他陆家的都是好得很的?
那皇帝也病得真不是时候!
全国上下,养了儿子女儿的人家,莫不赶着求亲娶婚。就怕皇帝一命呜呼地去了。守孝三年,谁等得起!
何况这戍边紧切的王无疆!
“你哪知我心里的事?”陆善德道。
陆鸿雁他说:“知足吧!那是大司马家!你还不乐意?你定是嫌弃王公子,嫌他木讷!常年军旅,木讷了是有的!可人家热血呀?为着送你回家一回,要顾着你的清誉名节,便干脆向你提亲,明媒正娶的!”
陆善德说:“那是你说的!我可没有不乐意!”
她怎敢不乐意!她和善雅一样,庶出的女子,被有声势名望的人家求娶做正室夫人。天底下有多少人有这样的好运气?
只是,她心里没理由地惆怅。
“善德,那人真不错的!热血、正直!”陆鸿雁说,“母亲和父亲是为你着实考虑了的!比起巡盐御史家的、建康刺史家的,王无疆好了千百倍!你怕人家常年驻守军中,没时间陪你?那我问你,让那谢如玉陪你过每个春夏秋冬……”
谢如玉……啊!还每个春夏秋冬!
陆善德说:“你是媒人?怎么竟说他的好!你还有闲心管我的事?你管管你自己吧!这眼见边关兵荒马乱的,连我和善雅都要赶快地嫁了人。高家怎么不赶着把你那冰妹妹嫁过来!”
这话正中陆鸿雁的弱点。
在人前他还能装作儒雅风范,可在陆善德面前,他只有原形毕露。陆鸿雁说:“我关心你,你还说我的事!你也帮我筹谋筹谋啊!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我当然怕!高飞扬、高悠扬都接连从了军,她身边少了那帅表哥瞎晃悠,我却一点也不觉得轻松。大势如此,可有什么办法?皇帝病重。可见爹爹妈妈偏心,尽操心你和善雅的事!忙完你和善雅的婚事,我怕也是早上了前线。正赶着姑父姑母刚来,姑父定是不舍得把冰儿这么快嫁给我!”
陆善德竟是忘了自己的困扰。她笑了:“你还知道怕?就你这样儿……成日家的和王无疆说三道四,有用吗?还不如高悠扬一径直地上了前线。冰妹妹正挂念她表哥呢!我听说三天两头四五封书信地往边关寄过去,热切得很。”
陆鸿雁说:“善德!你这样挤兑,有意思吗?我比高悠扬,哪里差?我和冰儿早定了亲。他怎么越得过我去?他们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相伴读书的情分!再怎么,边关苦寒凶险,担忧挂念也是有的。”
陆善德呵呵笑出了声,说:“我不敢挤兑你。你通晓诗书骑射,又儒雅俊逸,比寒小姐的表哥,哪里也不差!”
陆鸿雁笑了。
陆善德又说:“可惜呀……我们那冰妹妹外祖家教甚严,她怕是连你长什么样儿都不记得了!”
陆鸿雁道:“等我和她成了亲,一切都好了。算算日子,明后两日姑父姑母就怕到了。”
“姑父姑母来建康,真是好事!我也能在嫁人之前,与姑母相聚一回,聆听姑母的教诲。”陆善德把弄着身前的辫子,赏玩着林园中的翩翩绿叶。
陆鸿雁说:“善德,我想等姑父一来,我马上求亲!”
陆善德笑了,问:“你去求亲,好啊!你求你的!姑父在这里了,还有城东高家……冰妹妹年方十六,高老太爷和姑父舍不得!难道,你也说——你要戍守边关,时间紧急?”
想起王家的求亲理由,陆善德心里恨得。
陆鸿雁说:“那是王家的意思,你把气撒在我身上。”
陆善德叹气。
陆鸿雁说:“这宅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那山头上养几只白鹤孔雀就好。”
一只林中鸟跳跳地停在二人前头,陆善德跺脚吓唬它,那鸟噗地飞跑了。
陆善德看着那远飞的鸟儿,说:“我不恼那王家要来提亲……我只想能不能把婚期定在他戍边回来之后?像你,早和冰妹妹定了亲,婚姻大事,那是铁板上定了钉的事。定了就定了!先定亲,可以等他回来再成亲,何必如今这么赶着急着的,像八辈子没嫁过人似的!”
正说着,那前头山头上多了几只白鹤孔雀。
一个小姐模样的女子,手中拿了一根长枪在赶孔雀。那孔雀跺着步子乱跑,那小姐拿着长枪来来回回地赶。那小姐身边的丫鬟要抢着赶孔雀,那小姐不让。小姐和丫鬟抢着赶,小姐跑得飞快,丫鬟根本追不上。
那小姐就是我,那丫鬟就是我的俏桃子。
陆鸿雁看得痴了。
陆善德却笑了:“真是巧了!”
陆鸿雁对陆善德说:“戍边三年一回。况且,王无疆已有十八之数。你这道理,在父亲和母亲还有老太太哪儿都是不通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家从小时候为我定下冰儿,是因为年纪小不能成亲,等到了年纪成亲那是必然的。”
陆善德又是惆怅,她和王无疆必定要马上成亲。成亲后,也没有温存的时日,王无疆便要远赴北境,三年之后才能再见。若是局势焦灼,此生有无再见面的日子也为可定。
陆鸿雁想起王无疆那日述说的边境风光,眼见着对面山头那个赶孔雀的我。他竟说:“无疆是好男儿,保家卫国!若是母亲同意,我也愿意戍守边疆,尽保境安民之责。”
保境安民,男儿本色。
陆善德却不以为然。
她轻抬眼尾,审视陆鸿雁那心中沸腾的热血,看着山头上那赶孔雀的我,她悠悠然问:“皇室子弟众多,如今边关紧切,可有哪位皇子王爷如你们一般,急切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