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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笺笔疏书酥雨伫2

逆流孤独 song陌 13707 2024-11-13 14:51

  看到温若丹没抢到土豆,离下一批烧烤出火还要十来分钟,我就朝她轻轻一笑,笑着说分一个给她。

  她忽然就指着我和杜子鹏咯硌直笑。我莫名其妙,她一边笑一边就叫木兰诗她们过来看,一边附耳说些什么,木兰诗她们忽然就跟着大笑起来。

  问她,她就说一个像泰迪熊,一个像奥利奥夹心饼干。

  我扭头看着杜子鹏,果然像个泰迪熊,于是我就笑,温若丹更是直指我笑:“奥利奥,奥利奥。”

  我忽然就想起我抢到的那几个黑壳土豆,一定是我的两片嘴唇都被土豆的焦壳染黑了。因为近炭者黑,所以红唇白齿成了黑唇白齿,笑一笑,奥利奥……

  我就向着她们凑了上前去,大声的说:“奥利奥,我有奥利奥,你们有谁要吃的……”她们见状,全都惊慌着向后退去。

  吕帛候听到了,从牛肉串火堆那边猛地转身跑过来,一边举手,一边大叫:“奥利奥,我要吃,奥利奥,我要吃……”

  “噗嗤……”温若丹她们全都笑弯了腰。

  “笑啥呢?你的奥利奥在哪里?”吕帛候不解的问道。

  “不能给你吃。”我说。

  “你这人真是小气,这么快就都不记得我帮过你的忙了。”

  “哈哈,他要吃你就给他吃呗,给它吃呗。”木兰诗一边大笑,一边就这样说着。

  “给你吃吧……”我凑过脸去对木兰诗说。

  “我不要,你还是给她吃吧……”木兰诗指着温若丹。

  不等温若丹做出反应,吕帛候忽然的就拉住了我:“啊呀!贾四叶,你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灵感!大大的灵感!朱绍!朱绍!我们的照片合影大功告成了!嗯啊,我不要你的奥利奥了……”

  我黑着两片嘴唇站在那里,对吕帛候的这番话感觉是云里雾里。吕帛候不知我的奥利奥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他的灵感是什么。

  他只是高兴的嚷嚷着,放开了我,跳过去找朱绍,笑嘻嘻的不知商量些什么,越商量就越兴奋,两人竟然是蹦了起来,同学们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两,温若丹也忘记刚才木兰诗说‘你还是给她吃吧’的话了。

  想到在我身边发生过的那些事情,顿时我就觉得,他们这样的举止,一定是和那范柳柳有关!因为上次我去问‘吕布扫诸侯,不留一尘埃’的时候,他两就在讨论照片什么的事了,还有拿MP3的时候!

  他们连烧烤也不想吃了,直接说句拜拜就下山回去了,同学们一头雾水,直到野炊结束,我时不时就皱一下眉头,纠结着那件事的原委,我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去查?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温若丹和康一尘,已经没有表现出我心中以为的那种关系了,可能是KTV导致的结果吧。我不敢问温若丹事实是不是这样,如果问,或许她会难过。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知道如果我去对着温若丹贸然的明表,结果因好感不够而被拒绝的话,想再继续,那就太难了,就像她和康一尘现在一样,更何况我还不及康一尘那么优秀。

  后来一段时间,我只是偶尔会假装在半路上遇到她,还有我们班的女同学,然后就请她们去烧烤店吃烧烤,我想让温若丹记起那天的奥利奥,快乐的奥利奥,她们也经常都会答应我。

  那时候,我好喜欢土豆,快乐的黑焦壳土豆。

  我想努力的去赢取温若丹对我的好感,就像春天这样好的天气,大家心情都很舒畅,好感应该就像春阳,应该很多,很容易就能寻觅得到吧?所以我经常会再课间发短信给叶梦熙,我问她,假如我怎样怎样对她说,她会怎样怎样回答我。

  我每发信息去问叶梦熙,但凡觉得她的回答是趋如完美的,我就会将那个问题转发过去问温若丹,悬着心等待答案,结果温若丹的回答往往就是和叶梦熙的一样。

  但是每当我将信息转发给问温若丹的时候,我总是觉得我对不起叶梦熙,我总觉得我是在用我肤浅的感情欺骗着另一个纯洁的感情来期获另外一个未知的感情!这是一件于心罪恶的事情!

  罪恶感日积压抑,我的内心终于难以承受,在一天放学之后,我就把叶梦熙约到了绿化林中。我给她说我们是好朋友。她就说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我说不做男女朋友。然后她就笑着说,不做男女朋友难道做女女朋友?或者男男朋友?看着她那纯真的模样,我顿时就哑口无言。

  我说我们做那种不牵手的朋友,只做普通的那种朋友,我写诗,她帮我朗诵,随便她挑什么配乐。她说我们本来就是普通的朋友啊,什么时候成了牵手的朋友?我们哪有牵过手?她的这句话,立马就让我面皮发烫,我觉得我以前太过高看我自己了,现在,也是太过高看我自己了。你凭什么认为你自己在她的心里有那么重?你凭什么?凭什么?我自嘲。

  嘲罢,我只好低着头默不作声,她说,只要是能一起上学放学,周末爬山看电影,大家开心,做什么朋友都可以。我问她是不是曾经喜欢过我以前写过的那些文字,她说当时也算不上是喜欢,就是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觉得有些另类,因为投到广播站去的诗稿,从来就没有过像我那样的格调。说着她就笑了,接着她又问我为什么现在不写以前的那种文字了。我说文字们都在春天里懒洋洋的睡着觉,不应该把它们吵醒,慌乱得那么让人心疼。

  她笑着拢了拢刘海,问我她的刘海是不是有点长了,我说这样很好看,无论她怎么留都好看。她说那她很喜欢我的那篇《一任阶前雨,点滴到天明》,她就是因为看到这首诗,才想看一看写出这段文字的同学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说着,她就看着我,就像那些下雪的时候一样。

  我问她看到我之后是不是很失望,她却只是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前面随枝垂下来的那一片绿槐叶,反反复复的看着,没有回答我。

  或许是她抖动到了树枝,忽的就从槐枝上坠下一个‘吊死鬼’,就一种会吐丝的肉肉的小虫子而已,却是将她吓了一跳,叶梦熙浑身一突,放开槐叶,哗的一抖,跟着又掉下来几个‘吊死鬼’。

  我见那个吊死鬼正用嘴咬着一条长长的细丝,身体左右不停的扭摆,它想要爬上去,吃那鲜美的槐叶。

  见到我问的这句话有点僵,我就说:“喏,看到没,这个吊死鬼,将T台模特儿们扭出来的那种S形都给进化成ξ形了,不知道它累不累啊。”

  然后叶梦熙‘嗤’的一声就笑了。盯着我看,大概是想看我的表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吧。我笑了一下,深呼吸。

  那个吊死鬼仍旧悬在半空扭动着,我就曲着指头轻轻的弹它,荡过去,又荡过来,可它却死死的咬着那条细丝,就像救命索一样的。

  “四叶草,你弹它干嘛?”

  “不弹它,它掉下来还不把地上的四叶草全都给吃光了啊?”

  “嗤……”

  “哦,掉了……四叶草就快要被啃成一个蠢秃头了”听到叶梦熙笑了,我一下子就用力过猛,将那吊死鬼的细丝给弹断了。

  “嗤……”

  “你是不是很失望?”我接着又问她。

  叶梦熙看着树叶,笑着回答我说,看到我第一眼的时候,和她想象中的确实是有很大的反差,但是一点都不失望。她接着又强调说,真的,一点都不失望。

  听着叶梦熙的话,看着这艳丽的深春,感受着这下午的云晴气暖,似乎一切都正是万物蓬勃的梦想。放眼出去,娇鲜的绿色早已昂然不绝。

  就连那些科技感十足的建筑,都像是被人为的镶嵌进到绿色里面去的入侵者!它们想用那些喧哗的躁点,入侵进去寻求它们情感上的慰藉。

  我能听到远处操场上的同学们投篮的哐哐声,还有他们橡胶鞋底摩擦在地面上的滋啦声。篮球从篮圈中攸忽穿过,那就是他们满足和快乐的源泉。这种快乐可以延续到他们汗流浃背,矿泉水的盖子可以忘记盖,可是忘不了的,是篮圈。全心全意追求的,也是篮圈。

  听着操场上的滋啦声和投篮声,回想着我忘不了的一幕一幕,竟然是叶梦熙说她想要和我一起恨一句话,是她要求我给她的背她的书包,是她忘记给我买水果,是她说我机灵,是她不让我看那些绚烂的烟花,是她……

  叶梦熙忘不了的,是不是这些呢?她全心全意的,是不是这些呢?

  而我一心一意想要追求的,是温若丹可能对我说拒绝我或者同意我的一个表态么?我闭着眼,用十个手指头钉耙一样的叉进我的头发,用手掌遮住我的脸面,我感觉到我真卑鄙。

  我嗫嚅着,惭愧着,想要道歉,喏喏了半天却没有说出口,她问我今天到底怎么了,看起来很烦躁的样子,我说我没事,因为下午的太阳好暖和。

  我看着香樟树与洋槐树之间的那些隙罅,当我想要割离和梦熙的那一幕一幕的时候,才发现,那一切,竟然都已是那么的熟悉了,在我的脑海中,一点都没有想要散去的迹象。一幕幕的都像是这春天温暖的味道,温暖得非常适合拥抱,而不是去说我们不能做那种手牵手的朋友……

  我低头去看着花坛里面,竟然发现了三叶草,三叶草匍匐着摊开了好大一片面积,以前我只是坐在花坛边,看见花坛绿油油的,却从来就没有挨近去看这绿油油的到底是些什么植物,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人工种植进去的。

  三叶草的叶面,碧绿而精致,每一片叶子上都浸着一弯白月牙,紧紧地环抱着那段高挑瘦弱的叶茎。就不知如此素雅的三叶草中间会不会藏着一片或者几片真正的四叶草。

  三叶草们全都相约着绽出了像白绣球那样的小花团,一团一团的抬起头来,自信却又与世无争的样子,安安静静的在花坛的最低层铺散开来,那怕无人欣赏,也要骄傲的展示出那般瘦弱的素雅和美丽。

  不细心的去看,一定没有人能够想得到这样瘦弱的素雅和美丽,竟然也能够这样骄傲的存在于世!

  它们任由它们这样瘦弱的素雅被春风熏染,左右的摇晃。或者任由同学们笑着折下百十团,编成一个白绣球的花帽圈;或者踩上去,拍出几张春天的相片。

  但是花坛旁边竖着一块‘芳草依依,大家怜惜’的醒目标语,不知是谁用记号笔在下面添了一句‘天伴蓝颜,地亦绿衣’,后面还有用三个字母V相互倒咬而成的笑脸。所以没有同学会去破坏它们的素雅和美丽,也没有谁会去踩踏它们。

  看着这些,我的心中忽然有些后悔,后悔我刚才那样对她说,说我们不要做那种手牵手的朋友。

  叶梦熙说要我和她在花坛边坐上一小会儿,她用手托着下巴,任凭阳光斜斜的洒下来,洒在她的发稍。似乎就和我独自凭栏听雨的时候一样,这些碎洒下来的阳光,同雨滴一样,也是溅散有声,哗啦啦的滴下来!

  风吹过的时候,大块的白云就会从天上极速的掠过,地上一片一片的阴影也跟着匆匆忙忙的赶路。树叶飒抖,婆娑有声,阳光的形状在地上不停的更新。变幻。

  “你看,这才一阵风过,一朵大花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堆花瓣,可惜,捞也捞不起来……”她伸手接着那些抖动的光斑,然后就指着碎在地上的那些亮点,转头对我说。

  “等风过了,花瓣又会重新的合成一朵大花了,会更加的绚烂,而且不会枯萎。”我抿着嘴说。

  “看着像是原来的那朵大花,其实已经不是原来的那朵大花了,你说,晚上的时候,这些花瓣上面,会不会凝出寒夜的露水?”她看着我。

  我的心里乍地一酸,别过脸去,就看到了花坛里面的酢浆草:“梦熙,你看这匍匐在花坛中的酢浆草。”

  “嗯?这种草叫酢浆草么?看起来倒是像小株一些的三叶草。”

  “不是三叶草,我们小时候都叫它酸咪咪,可以吃的。”说着,我就掐了几片酢浆草的叶子,放进嘴里嚼着,酸得我将眼睛眯了起来,借机我就扭曲缓和我兀自忏悔的表情,将眼泪用力的挤散在眼皮子上面。

  “你是牛么?这草真的可以吃么?”见我傻傻的,她就舒展着表情问我。

  “嗯,可以吃,你试试,它这个杆子更酸。”我摘起一撮看起来已经很干净的酢浆草,抖了几下,递过去给她。

  “嗯,好酸……”叶梦熙也眯起了眼睛,表情就像那三叶草开出的白绣球花那样的瘦弱和素雅和美丽。

  “没骗你吧。”

  “嗯,可是,你看那条标语,芳草依依,大家怜惜,天伴蓝颜,地亦绿衣……”她看着手里的那撮酢浆草,指着标识牌,就像一个自知犯错的小孩。

  “草儿腹内酸,我吃它们,懂了它们的酸,它们就会原谅我了……”

  “嗯,圣叹说的是梨儿腹内酸,你又篡词了。”她指着喷水池中那些还未开放的莲花狡辩着说。

  “梦熙,我真是个傻瓜,是个糊涂瓜。”我低着头,忏悔着我先前说不能做的手牵手朋友的话。为什么有了这样的美好我却不懂得珍惜呢?为什么呢?被孤独所蒙蔽的人,身在爱里,却都无心去感受,只是不停的想去追寻地域未知的或许虚无的海市蜃楼,直到一切都化为泡影不再拥有。我的心里感到一阵又一阵的难过,我还未曾对温若丹表过任何爱慕的话,她本来就不属于我,这样的感觉,埋进心里就是最好的,我完全可以忘记她,我做得到,一定做得到!

  “傻瓜也不错呀,反正是个瓜,饿的时候可以充饥,留着糊涂瓜,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用来胡乱涂鸦,糊涂出翅膀,或许就能一起飞了……”

  她一边说,一边就用食指在花坛的瓷砖上画着,看着她绕动的手指,就像在涂鸦糊涂瓜一样。我突然就想到了那本笔记本,上面有一片四叶草,还一个阳文21。

  我的眼睛又开始模糊起来,咬了咬嘴唇:“这个傻瓜只能画不能吃,吃了会闹肚子。”

  “那我们去吃饭吧。”

  “等一下,你想涂画糊涂瓜么?涂出翅膀来。”

  “如果可以的话,即便涂不出来,那也能一起做对落地的天使。”

  “梦熙,天使给人温暖,却从不以此为荣,梦熙,你是天使。”

  “如果你不是,我也不是。”

  “梦熙,我真傻,酢浆草原谅了我,你原谅我了么?”

  “才不原谅你,叫你给我吃这么酸的草,听这么酸的话,罚你给我背书包……”她抹了抹眼睛,用力的抽几一下鼻子,暖暖的看着我。

  “嗯,以后都不吃了,不听了,酸的很。”

  “那我再吃最后一片,我从来都没吃过这种草……着酢浆草吃起来和听起来一样酸……”

  “你也是牛么?”

  “唔……”

  操场上依旧传来哐哐哐的投篮声和滋啦滋啦的摩擦声,我们慢慢的走,说着一些简单的话,我们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简单的话。

  “去哪里吃饭?”我问。

  “邮政局那边有一家叫兰家烙锅屋的小店,味道还满不错的,以前我和同学们经常都会去,我带你去尝尝。”

  “嗯,听你的。”

  ……

  “梦熙,我不喜欢吃土豆,我们换一家店吧……”看着‘兰家烙锅屋’,满锅的都是油煎土豆,我的心里瞬间变得无比的茫然。

  睹物思人,看到这些土豆,我就会想起野炊那天温若丹的笑脸,想起她笑着说我是奥利奥夹心饼干,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因为我而笑得那么开心,那么自然,更是会想起我请她吃烙锅时的场景。

  我在用谎话欺骗着叶梦熙,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但是我不这样骗她,看着这些土豆,我就会想起温若丹的笑脸,为了叶梦熙,我不要想起温若丹,我不要看到土豆……

  在我刚刚努力提升温若丹对我的好感的时候,又要我突兀的去忘记她。换作诚心的来和叶梦熙做朋友,偏偏在个时候,我却对叶梦熙说出了一句谎话。

  这句谎话就是:我不喜欢吃土豆!!

  这是我对她撒过的一个谎言。大大的谎言。我在骗我自己。也在骗她。这个谎言还骗过还其他人。我害怕这个谎言会一直的埋在我的心中。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点。当初那个说不喜欢吃土豆的男孩的谎言。现在被我桶出来了。他能不能从此就释怀掉这个痛点呢?会不会?

  所以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不吃土豆,不想她,忘记乖,忘记奥利奥。

  叶梦熙不知道这是一个谎言,所以每次她说,对呀四叶草不喜欢吃土豆,那就不点土豆咯的时候,我就的喉咙就哽得厉害。我总是会借机别过脸去,不想看到她上了我的当还依旧快乐的样子。为什么这世间要有谎言?为什么谎言能够活在世上?为什么不薅死它?为什么不淹死它?为什么不饿死它?

  而叶梦熙也像是非常能吃一样的,她总是借口说那天我让她吃那么酸的草,非得要我带她到处去吃甜的辣的麻的,总之要吃好吃的,才能将那酸气驱走。

  无奈,我就说有些人看起来那么娇弱,可肚子里面却装了一个乾坤袋。她就说我肚子里才有乾坤袋。然后我就自夸着说我腰上扎皮带,腹肌有八块,保护一肚大文采,她就用手捶我,说我臭美。

  时间在走着,我们也在走着,就这样,盛夏渐近,大地都被烤成了时间的砂锅,锅里每一次的翻滚和更新,都会烫焦一群孱弱缓慢的老蚂蚁。街上各为己命而奔波的大蚂蚁们,就像小蚂蚁们一样的在这口大锅上寻觅。觅到一块甜点,大蚂蚁们就会相互的一阵撕咬,直到将甜点踩碎,再也不能吃,大蚂蚁们就只好分头,各自的又去寻觅,然后又一起撕咬……

  而不是像小蚂蚁们一样,将甜点齐心协力的搬回家。因为这些大蚂蚁的上面,还有一群自命聪明的会下蛋的大大蚂蚁!那是一群让大蚂蚁们不复凝聚力的大大蚂蚁,只敢躲在窝里下蛋的大大蚂蚁!!我家院子里的美人蕉说,希望小蚂蚁们不要变成大蚂蚁,大蚂蚁们不要变成大大蚂蚁!

  即便是那些光鲜水灵的‘西红柿’们,到了中午也开始按耐不住自己。它们都热爱阳光,见到阳光的笑脸,它们就会兴奋的蹦起来,离开萼柄。站到太阳下说:“太阳,我爱你,你也学我说呗。你说你也爱我,我们很有夫妻相哦。”太阳揽着它,回答却是:“滋……”。西红柿正自沉浸在太阳给它的‘高度温暖’中,忽就听到“滋”的一声,低头去瞧,自己竟被太阳给的‘高度的温暖’烫糊了,焦飘四溢,润色不复,皱巴巴的再也无人问津!

  太阳却依旧是笑嘻嘻的:“西红柿你在哪里?”“太阳,我爱你,我就在刚才的这里……”“你?你才不是西红柿,皱巴巴的!西红柿你在哪里?哦,你在这里,我已经学会了,我们很有夫妻相哦。”“滋……”“西红柿,你在哪里?”“滋……”……

  所以各种陈杂的味道,或只皮表熏黑!或已内里焦糊!都在大街上扭成一团,霸占那片原本纯净的天空!

  每行几步,我就会看到它们纷纷的都抬起那截八拐字的后肥臀!或是娇妮妩媚的扭一扭,或是飘潇俊逸的蹬一蹬,撒出一泡尿,彪炳各自的骚芳史册!

  一路就给叶梦熙讲这些现编乱造的小故事,鼻子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我就挨近她,猛地吸一下她的发香气味,说,还是你香,梦幻一样的香,哦不,是梦熙的香。

  然后她就说我是个流氓,我就辩说我是流氓兔,流氓兔不是流氓,就像酱油不是油,蜗牛不是牛一样。扯这种胡话,她总是扯不过我,所以她总是会被我逗得笑起来。

  天马行空的扯着话,我们就看到一家装饰精巧的小餐馆,她拽着我,非要进去尝一下,还放下大话说,要吃遍东西南北四方街,榨干我的拧巴穷口袋!

  我抹着汗,听着她狂口豪言,摸着口袋,麻着头皮,答应着,就被她拽进了小店。

  面对面的坐着,她却只是点了两份蛋炒饭,我吁了一口气,问她为何不点贵一些的,她就说我的小口袋还不是我自己的,经不起她压榨。

  因为以前她说她喜欢吃西红柿,所以我就笑着嘱咐老板多加一些西红柿,一定要去籽切成丁。老板就嚷嚷着说没见过这样的要求,我叫他照办,我加钱都可以的。然后我又对叶梦熙说,这下她就能如愿的掏空我的穷口袋了。她笑了一下说,这个不算。

  接着我就倒了两杯店家免费提供的苦丁茶,捧着杯子,苦得厉害。但是我两时不时就抬头相互的看上一眼,看到对方被苦得大皱眉头的窘样,就相互的舒颜一笑,笑得莫名其妙,但是,看起来可甜。

  然后又各自的低头下去喝苦丁茶,可苦;再皱着眉抬头起来笑一下,可甜。就这样苦了甜,苦了甜,一句话都没说,直到老板端上饭来。

  邻桌却有一人不乐意了,他站起来拍着桌子,发出丁啷啷的一阵怪响:“老板,怎么这么慢啊?”

  “就来,就来。”

  “赶快点,再不上来我们就走了。”

  “就来了,就来了,已经炒好了,已经炒好了。”老板总是这么说的,即便他连油都未曾倒进锅里。

  听到丁啷啷的怪响,我就侧头去看。见那家伙高鼻圆脸,唇髭微青,绒而不挺;鬓发乱垂,长而不扎。乍一瞧,竟似当年的铜锣湾浩南大哥。

  可惜不是古代,若为古代,他定会被人误作云游四海的落拓浪子了。因为他的牛仔衣裤上都挑有数十个通窟窿,看起来最多也就比我大几岁,二十一二的样子。另外一人也是同他一般装扮,却是比他瘦了许多,瘦得几乎和我一样。

  他们的胸口上各自挂着一串不锈钢的长链子,上面坠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金属骷髅头,空洞的凹眼放着赤芒,看起来就像是死神的那条索魂链,竟是不怕会勒断他们的细脖子!他们扭动身体的时候,那些骷髅头就相互的一阵撕咬碰撞,啃出刚才的那种丁啷啷的怪响。

  我不知道他们是何时进来的,或许那时候我正与叶梦熙莫名的茶苦笑甜,茶苦笑甜吧。

  看着他两怪异的着装,我本不想看,但是心里越说不要看不要看,眼睛就越是不自主的去看,小耳朵也跟着就支棱起来。

  如果不对劲,我马上就会拉起叶梦熙,跑出去,就像KTV那天见到的爆发少年们,离他们越远,也就越好。今天我要保护的是叶梦熙,以后保护的,也是叶梦熙,我暗暗的为自己鼓着气,关键时刻,一定要像个真男人。

  气还没打够,我就听到瘦子说:“老大,你说你妹的那件事该咋办?要不要我去教训姓康的那个小子一顿?他居然敢这样对你妹。”

  “我擦!你妹!”看来圆脸的是老大,他站起来就是一大耳掴子,把瘦子掴得愣了愣神,摸着脑门,恁是没想明白他的这句话有那个词弄错了。

  “我是说……”话还没说完,那个圆脸老大又是一掴,掴断了他的话珠子。

  “说说说,说个求,那小子还不知道我是柳柳她哥吧,柳柳又不让我管她,她说我是个混混,说我不是她哥,我也知道柳柳这是为我好,但是社会上的有些事她还是不懂,我也不想让她懂。”

  “但是这样纵容着那个小子,他以为他在一中就了不起了,柳柳在三中成绩也挺好的,还是文学社的主力,说甩了就甩了?那天她哭得多么的伤心……”瘦子一脸的痛苦,接着就用手抹了抹眼睛,极为心痛的样子。

  “我擦!还提那天!”老大接着又给他一耳掴,我发现那个瘦子完全就是老大的出气筒。

  老大每掴一下,那些骷髅头就丁啷啷的一阵乱咬,啃得我浑身都在发毛。姓康?一中?柳柳?三中?文学社?甩?哭?我的心里兀自一惊,一口饭差点就噎住了喉咙,难道是那个柳柳么?我忍不住又瞟了他的圆脸一眼,实在没发现他们之间有甚相似的兄妹之貌。

  我越听越惊,蛋炒饭吃了一半,实在是难以继续吃下去了,我再也不想听到关于那些事情的分毫曲折,我已经在心里誓说再也不去管它了。叶梦熙却没有在意到这些,因为她不知道柳柳是谁,她也不知道柳柳在三中。

  那天我只告诉她,那个凶女人叫范柳柳,是康一尘认识的朋友……

  “嗯?”那个瘦子正对着饭碗一阵猛扒,忽然感觉不对劲。

  “哇……草……”哇的一声,将嘴里的一口饭全都吐到桌上,接着就将筷子伸进那口饭里,扒来扒去,终于,扒出一只小强幼崽,他用筷子挑起来,仔细的看着:“哦,只有一个牙印……”说罢,又将它放回了桌上。

  “我草!”那个圆脸老大骂了一声,接着就往他的头上掴了一大巴掌:“草你MB,你不会给老子吐到地上去啊?你叫老子怎么吃下去啊?”

  “老大,你的碗里不会有这个,这个是证据……”

  “证,证你个求啊,赶紧吃啊。”老大又掴了他一掌,将筷子猛地拍到桌上,抱着手看他吃。

  “哦。”瘦子接着又大口大口的开始扒饭,我怀疑他的脑袋就是这样左一下,右一下的被那个老大给掴坏了,所以他一点恶心呕吐的迹象都没有。

  看着他们,我实在是恶心得吃不下去了,我见叶梦熙正用筷子一小口一小口的挑,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我摁住叶梦熙的筷子说:“不要吃了,我们走吧。”

  “为啥?”

  “你不是扬言说要吃遍东西南北四方街么?留着肚子,我请你吃其他好吃的,走吧。”说着我就帮她收起她的小包,接着就开口叫老板。

  “老板。”

  “老板。”那个瘦子竟然将剩下的饭全都给扒完了!他就和我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声老板。

  “来了,来了,两份火腿饭,十六块钱。你们两个的蛋炒……”

  “啪”

  “你多加的这块肉,应该是要多算一些钱吧?”老板笑眯眯的正要给我们算钱,就被那瘦子打断了,说着他就将桌子上的小强提了起来。

  “额……这……”老板看到小强,浑身一震,非常吃惊的样子,就像从来没见过小强一样的表情。

  叶梦熙见状,立刻就悟住了嘴,我抚着她的背安慰说:“我们吃的是蛋炒饭,小强只吃肉不吃蛋,没事,老板多少钱?”

  “吃你M的肉!你什么意思啊?”那个老大反应快,马上就扭头过来骂我。

  我浑身突的一震,小强只吃肉?忽就惊觉:我说小强吃肉不吃蛋,我们吃蛋炒饭,他们吃火腿饭。这不就是说他们两个是一对小强么?

  我赶紧道歉说:“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那个老大瞥我一眼,没有继续多说,我感到我的两只手心全都汗透了。衣服更是一点都不争气,害怕得紧紧的贴到了我的身上,将我的身材全都暴露无遗,衣服们都恨不得能一下子浸进我的皮肤里面去藏起来。该死的。胆小的。衣服。

  而我却只能在心中默默的念着咒语,默默的谢天谢地:耶稣圣母玛利亚。上帝如来观世音。阿门真主无量佛。哈利路亚么么哒。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唵嘛呢嘛呢叭咪吽。吽。吽……

  我想,我要是将这段咒语给他们念出来的话,正在僵局的几个人肯定是当场就会被如此强大的咒力轰翻到地上去。大脑小脑一并的都瘫痪掉。口吐白沫。四肢抽筋。

  “你们两个的……”老板看着我。

  “先算我这个!”瘦子一拍桌,直接的都不瞥我,他胸前的骷髅头跟着就丁啷啷的一阵乱碰乱啃。

  “不要钱,不要钱……”老板连声的喏喏,我却不敢作声。

  “我问你,你这小强儿子是怎么死的?”瘦子看着小强,满眼的可怜状。

  “额。”老板懵了。

  我觉得那个瘦子是要挑事,所以我就伸出手去拉住叶梦熙的手。我的手心全是汗,几乎拉不住她那腻柔的小手,拉了两下,拉紧了,准备开跑。

  十多年来,我第一次拉女生的手!拉叶梦熙的手!竟然是在这样惊险的场合!我看到叶梦熙靓脸顿红,却是没有拒绝我,我脸面发热,就只觉得心中‘惊羞惧怕喜,酸苦麻辣甜’通通的都涌了出来。

  “怎么死的?”瘦子皱着眉对着老板逼供。

  “噢,我看看……”老板伸出手去,大概是想要拿过那只小强吧。

  “哎?哎?哎?别,别,别,怎么死的?”瘦子似乎发现了老板的意图,所以他一边问,一边抬起左手挡住了老板,一边就将提着小强的右手往后缩。难道他以为那个老板会把小强抢过去一口吞了?毁尸灭迹?

  “额,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被油炸死的,被油炸死的……”老板微微一呆,随即就恍然大悟,舞着手大叫。

  他的这个回答,差点没将我雷翻到地上去。我拼命的忍着笑意。使劲的咬着牙。早知如此。刚才我就先将我的咒语给他们念出来。早先降服了他们。趁着他们口吐白沫的时候。拉着叶梦熙。逃跑。

  叶梦熙却是没有忍住,她捏紧我的手,用左手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一边笑一边说:“四叶草,你上午讲的那个笑话太搞笑了。我神经反应比较慢,现在才反应过来。咯咯咯……”笑得她浑身发抖。

  “那个故事?”我憋着。使劲的憋着。

  “流氓兔的那个。”

  “哈哈哈……”我也忍不住了。

  他们看了我们一眼,没当一回事。我拉着叶梦熙坐下来。不停的笑。

  “确定不是药死的?”瘦子看看小强,一脸的怀疑。

  “确定,确定,您看,它的背上还有一个油泡呢……”老板抹了抹额头,睁大了眼睛指着小强,明察秋毫。

  “啪”瘦子拍着桌子。跳起来老高。

  “泡你MB!那是你儿子被老子咬出来的五脏六腑!”

  “额,被油炸死的,被油炸死的……”老板脸上的汗大滴大滴翻滚着,不住的喃喃自语。

  “那么,我们的范老大今天还没有吃到饭。”

  “哦,好好好,大份的,最好的,牛肉盖浇饭,牛肉盖浇饭,马上就来,马上就来……”老板如闻大赦,双眼瞬间就放出光彩,喏喏着,赶紧折身回去。

  我没法付款,就坐了下来。原来那瘦子不是寻事,他还在为他的老大没吃饱饭而想着!

  “啪”“蠢得跟猪一样……”老大狠狠的掴了他一掌。

  “老大,你这不是还没吃饱饭么?这个不是药死的,没问题……”瘦子指着那只小强幼崽,摸着头,一脸的无辜。

  “啪”“蠢得跟猪一样……”老大又掴了他一掌,我和叶梦熙一边相互看着对方的眼睛,一边就笑得直发抖。我差点就一口茶喷到桌子上去。赶紧放下杯子。再也不敢喝。

  直到老板打包两份饭出来,那个老大还在不停的掴着瘦子,一边就骂:“蠢得跟猪一样。”

  他两提着饭走了,我和叶梦熙一下子就笑倒了,趴在桌子上起都起不来,叶梦熙指着我说:“哈哈哈,原来和四叶草出来逛街这么的有趣,我一定要吃遍东西南北四方街,吃过去再吃回来,马上就走。”我抹着额头,笑声顿时就卡在喉咙,实在是无言以对。

  “今天真是太倒楣了。”老板摇着头,还以为我们在笑他,他完全没搞懂我和叶梦熙是笑什么。

  “不要笑了,两份鸡蛋饭十二块,手工费三块,一共十五块。我的小店干净得很,那只小强,哎,我也不知道了……”

  “是啊,小强都死光了,被油炸死的二十块!不用找了。”我拿出二十块钱,忽然就想起那次吕帛候对我嬉言说‘得帮人处且帮人方能需求人时有求人’!小老板今天让我们这么高兴。得奖。

  “做生意不容易啊,做好人更不容易啊,小伙子,好人!小姑娘,好眼光!就凭这样,这八块钱还得找给你!手工费都不要你的啦……”

  “呵……”我想在叶梦熙的面前装一回好人,却还装不成,倒是让这老板给顺水推了个不欺之商!

  走在街上,叶梦熙一边说:“被油炸死的,小伙子好人。被油炸死的,小伙子好人。”一边就笑,我却不敢对她说小姑娘,好眼光。我只是趁着她高兴,就接着她的话说:“被油炸死的可不是小伙子,小伙子是被榨干穷口袋饿死的。”

  接着又给她讲刚才的那些咒语,外加了几个笑话,笑得她拽紧我的衣服,连路都走不动,歇息半天,依旧是忍不住猛的笑。路人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们。远远的避开。

  “刚才有个人的手心好多汗,有个人的胆子好小哟。”说完,她就看着我笑。

  “额,我们去逛书店吧?”我避开我的胆子,很郑重的对她说。

  “书店?怎么想到去书店了?”

  “没地方去了啊。”

  “新华书店的书,我早都看光了……”

  “啊?看光了?”我惊讶万分。

  “是呀,有关普通话的都看光了呀。”接着她又笑,似乎是将我摆了一道一样。

  “吁,吓我一跳,原来就看完普通话相关的啊?这也能说看完了?”

  “是呀,对我没用的看它干嘛呀。”

  “说不定啥时候就有用了呢?对了,你要考普通话么?”

  “嗯,已经报名了,二级甲等。”

  “啊?就到二级甲等了?”

  “怎么?不服气呀?”

  “服,佩服,我现在连L(李),N(你)都还分不清呢,哎,我就羡慕啊,播音员真好。”

  “哼,就要你羡慕,下个星期天我就要去省城考试了,不知道能不能过。”

  “能,一定能,倒时候我去奢香墓里面祈求奢香夫人的在天之灵,一定要庇佑她的子民后代……”

  “你才是她的子民后代,我才不是呢。”

  “我是了,你当然就是啊。”

  “狡辩。”

  “不狡辩。”

  整一个周,我都在四处的收集资料,地方音的纠正方法,需要特别注意的发音细节和技巧,我都全部整理好,然后交给她。

  她走的时候,我对她说祝她好运,想着我要去奢香墓祈祷,于是我在夜里一个人听着凤凰传奇的《奢香夫人》,静静跟着音乐的节奏,把自己浸入舒缓而另样的精致中。

  落脚河上面崖对崖,威宁草海荞花盛开,谁把月亮挂天上,照得想说的话,流成海,流成海,越过绵绵的高山,越过无尽的沧海,如果期待依然在,总是春暖到花开,请你轻轻留下来,让梦卷走这尘埃,香飘在书厢之外,奏响美丽的天籁……

  在这样的夜里,透过窗是看不到月亮的,月亮和星星,全都被天狗吃了,舔得屑末不留,只留下一片黑黑的空洞,可惜我家那只狗现在已经被二郎神降服成了天狗,它只吃月亮,可恨的二郎神。或许有些看月亮的人的心,早先就被我家以前养的那只狗给吃掉了,也是变成了一个黑黑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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