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一尘书罢,左手朝天作了一个探爪入云之势,仿佛千年之前韩婴就已典载入册的那对凤凰腾去九霄的青云之志,已经被康一尘拿捏入手。如此场面,竟有那种驰马踏破贺兰山阙的气势!
……
你出我答间,精彩之处,令人觉得才过稍过小刻,井然和康一尘,十数对赋便已挥就,评委老师们也毫不吝啬,纷纷都给康一尘和井然加分加分再加分!
一番笔赋较量,难分高下,井然忽然就放下毛笔,捏紧话筒,对着康一尘说道:“人之一世,各各有志,或插翅逍遥,莫问红尘繁琐!或予芸芸,督指暗浪明礁!但此些种,莫不若个——驭浪栖兰亭,驰马倚昆山!”
哗……
“昆山帝祖怜众生,兰亭逸少脱俗人……”井然又是补充解说道。
哗……
“王羲之,昆仑神仙,竟都被他给搬出来了……”一个同学听到‘逸少’与‘帝祖’立刻就忘我的高声呼到。
哗……
同学们几度高涨的情绪,已经不知以何种姿势,方能接下井然如此壮话豪情的碰撞,所以在场同学们,都是先行惊寂而后痛欢。惊寂之后,便是爆出一阵畅快的喝彩,纷纷对井然学长如此精辟独到的见解点头暗许。
康一尘当然也不干被井然道出人活一世之趣意来,只见他也是将狼毫笔放下,攥了话筒。来回的踱步。
少刻,便是对答说道:“话虽如此,可学长却是不知!驭浪者,当去寻那汤涛瀑疾之处,此处何在?莫若沧海!驰马者,当去破那铁蹄难登之处,那里有万仞险锋,若非翅展鸿鹄,凡之燕雀望而不可及其尖巅!何谈大论破蹄而依?此处何在?莫若江山!吁嘘!叹!叹你既知此处万仞而欲去!叹你既知此处高危而复上!叹你既知此处碎骨而争登!志若如此,大可纳作凡匹之梦。梦,应无贵贱!亦无高低!但我赞!赞那圣贤看破者,当如此——醉卧观沧海,煮酒笑江山!我且看!看些个尘匹,如何栖我沧海云亭,如何倚我覆手江山!”
哗……
哗……
康一尘首先妙口快论,驭浪逍遥之极致,莫若沧海。驰马难登之极致,莫过江山。最后他却锋忽转,来个醉卧观沧海,煮酒笑江山!井然与康一尘,一栖一倚,一笑一观!
沧海江山,在如此势头之下,只需一笑一观。入了眼中,尽皆都是过眼一片轻浮云!康一尘句间透出的那分睿坦之智,力压井然!评委老师们也是纷纷的点头称赞!
今日的同学们算是欢呼过度,情绪早已无力再叠高潮,纷纷颤抖着嗓子,从那位置上站了起来,应接着康一尘如此激荡奋慨的一语刺激。
他们都恨不得能将自己的两个熊掌拍成一团肉夹馍,随着嘶哑的欢呼声,呈上台去,讨好康一尘,以便往后可以和他一起同观沧海,指点江山。
井然见丝毫利隙都占不着康一尘,他索性又不再言语,再一次的攥了豪笔,纵袖一挥,在宣纸之上浓墨书下:八刀分米粉!
提起来就给台下的同学们瞧,同学们还没得瞧清楚,就见评委席的金文老师抓起红牌,欲要立身,可旁边的卜清风老师一把就拉住了他,给他示了个眼色。
金文老师被卜清风老师拉得回头一顿,似乎明意,便就放下红牌说道:“咳咳,咱们一中举行的这个墨锋论剑,秉着原创向上,公平公开公正的原则。而井然同学,借典依题,以此来难为康一尘同学,本该是要罚下红牌。但是,念在我们今天举行的墨锋一论,理当不拘古今,莫狭一路。此联就且作为祝贺同学们论剑杀青的吞金剑口吧。既然井然同学借典为题,倘若康一尘同学对得妙,双倍加分,对得不妙,各自都不加分。井然同学,你可有话要说?”金文老师说完,同学们就猛地鼓掌。
“没有……”井然喏喏的答到,因为他不曾想到,这才投机借巧,搬来先人早就拟出的一联拆字对,瞬间就被老师们戳穿,看来一中的老师们的学识,也真不是盖的!
原来这联拆字对,不是井然原创的,同学们差点就被他糊弄过去了,既然评委金文老师替他说辞,同学们的素质也都不低,愤愤几句,也就安静下来各自思索。
同学们也都能看得出这是一纸拆字联,八刀米三个字,恰是组成一个粉字,而且拆字的顺序右上右下,再左右契合。更妙的是整联的意思又是八刀分断一条米粉的意思,虽然说算不得最难的联,但要下联完全的符合上联的所有对点,还要能势压上联,却也不容易拟对。
同学们静静的一声不作,一边自己思量,一边等着康一尘,看他如何对来。我看看窗外,此时大雪渐落渐绒,一团一团的,学术报告厅的窗外早就树屋同色,难分彼此了。
半晌,台上的康一尘都没有要拟出下联的意思,就在台下的同学窃窃私言的时候,有个同学呼道:“山山出手拙!”
旁边一个同学立刻反驳说:“这样拟,那就是掌自己的嘴巴,不仅自己贬自己为山人,而且还自讽自己出手拙劣,倘若是闲时众友联趣,倒也能顺意承欢,但现在是剑圣争锋呀!如果这样拟出来,那就等于是将自己的心脏兑向对手的矛头,将剑圣之名拱手相托了。”
“切,那你说该如何对?”
那个同学还未及回答,就见康一尘已经浓墨书书,拟来下联:人乙乞口吃!
八刀分米粉,人乙乞口吃!
结构,组合,整联组合的联意,都可堪称绝!只是光瞧字面,倒是像井然八刀分断了米粉,然后康一尘就去乞讨一口吃,也就如同康一尘自己掌嘴巴了一样。
刚才对拟‘山山出手拙’的那个同学即时笑着说:“你看,他不也自己掌了嘴巴么?”接着,他又将其中的精妙之处解释一通。听罢解释,同学们都觉得大有道理,暗暗为康一尘这匹黑马捡不到井然送来的这片香饽饽而惋惜。
一时之间,竟是唏嘘连连。
却见康一尘拿起了话筒,笑着说道:“甲,乙,丙,不知我拟的这下联可有如意?学长继续出联,待我拟来人甲与人丙,古人有云:三人行,不可独食……”
“那个古人?什么时候云的?”井然觉得自己竟然是没有见识过这句古话,于是他就虚心的求教。
“就在刚才啊……”康一尘耸耸肩,摊摊手,又皱皱眉。
“哈哈哈……”还在兀自唏嘘的同学们,瞬间就爆出一阵哄笑,沸腾起来,风暴一样的席卷全场。
“啊,我怎么给忘了,康一尘先前讽说井然是无名无姓的甲乙丙!人乙……恰好是个乞,首先字拆上下,再来左右分合!讨得一口大米粉,成就一个小吃货!太绝了!哈哈……太绝了!妙对!绝对!康一尘,你好酷……”女同学们更是尖声爆嚎,刺耳不堪。
刚才康一尘对井然反唇相讥的时候,就是讥他为不报姓名的甲乙丙,他现在又拟联对出了:人乙乞口吃!还说三人行,不可独食!正好是承接他先前的那句甲乙丙!人甲!人乙!人丙!
整联的联意,配上康一尘的解说,顿时就是乾坤颠倒,这一时之间竟是转变成了井然自己分断了米粉,然后又自己上去乞讨一口吃,几番交手,竟是接二接三的戏剧笑场!
我看到周围笑翻去的同学们,抖得是五官落地,四脚朝天,纷纷的都在哄那井然下台。
井然嗤鼻一声,任由他们嘲笑,只是稳了稳情绪,看向窗外。我也望了望窗外,簌簌飘飞的大雪,早已延绵苍穹,极目所能到达之处,尽皆都是一片白茫茫。
然后井然就说:“既然有雪,那我们就以雪为题来作赋。”说罢,不待康一尘答应,他就蘸饱墨汁,书下一行平声起式的七绝,看样子,是想要和康一尘合拟几篇七绝诗赋:
“弯苍坠雪自天青,却败笺间半毫锦。”
厅外飞雪,堂内对笺,落雪虽集虽阔虽美,却是妙不过井然落笔宣纸的半毫之间!如此意境,也正是合了同学们不羁飞扬的心思,所以同学们也都给他的笑场难堪,补上一阵欢呼的喝彩。
同学们还没欢呼够兴,就见康一尘拟好了下阕。
“彧笔琼风寒电剑,杀麻玉京十二城!”
哗……
瞬间,全场就只能听到桌椅摇动的咯吱声了,没有一个同学欢呼出声的,因为同学们全都张大了嘴巴,惊呆了。
只因《史记》有载,东海方士有言:“黄帝之时为五城十二楼,以候神人于执期……”
而后数百年,太白又言:“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无我顶,结发受长生……”可见,这白玉京与十二楼和五城,尽皆都是仙帝神明的栖休居所。
可他康一尘,却是胆敢以笔作剑,掀起一阵文采寒风,振动电芒,杀上仙人的居所,屠尽那些神仙修道者!
此种意念,教同学们如何不惊?直惊得欲呼而不敢做声,生怕此举有助纣之嫌,惊了玉京十二城的仙人们,降下罪来,那可冤得太惨。
弯苍坠雪自天青,却败笺间半毫锦。彧笔琼风寒电剑,杀麻玉京十二城!我可万没想到,他们即刻联出的这段绝句,意义竟能如此严谨,推敲精凝。
同学们鸦雀无声,我低着头,默默的趴在桌上胡思乱想,暗暗的惊惧着他们合拟出的这段七绝,比起他们的些种豪气,我可逊得太多。
接下来就是听到了同学们一阵又一阵的欢呼,我却再也没抬头去看他们两作的是些什么赋对。
十数波彼伏的高潮之后,又来一波,比先前的那些来得更加刺耳。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抬头去看,就见井然和康一尘的身边,都各各堆起了好大一堆宣纸。
井然耷拉着脑袋,提着他的联赋:“冰锁茫茫寒森森,意气终究是凡人!”
一看就知,井然这是在斥贬康一尘,说他先前对出词赋的那种豪气,尽都被寒冰封锁,终是凡人,冲突不破天地限下的规则。
可是我却是不明,井然为何要耷拉脑袋呢?于是我就转眼去看康一尘,见他也正高高的提起他写下来的一句诗:“袖舞龙蛇惊雷动,墨洒天地织乾坤!”写得龙蛇飞舞,灵韵点睛,整一词句都是力透纸背!
句意也正好就破脱了井然所说的凡人意气不可脱出枷锁的讥讽,康一尘的这段诗,似乎将他们前面所拟对的那些天地变幻,志气胸襟,不论褒贬,一并的都收入最后一句的‘织乾坤’一词!泼墨洒向天地,织拓出另外一片不受拘限的宇宙来!
井然安静了,同学们也安静了,如此豪气的句子,井然如何还能争得过他?
井然摇摇头:“罢了,罢了……”
听到井然认输,台下喜欢康一尘的女同学们都没有欢呼,就像中彩一亿的瞬间,你会忘记欢呼,忘记一切,脑中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原点——我就知道,结果一定是这样。
井然这接连出的几次狠招,全都是自寻嘲讽,一点接招抵抗的余地都没有,更兼台下的哄声彼伏,就算他脸皮再厚,也再没有定力和心思来同康一尘较横下去了。
井然摇了摇头,说:“我们文学社的康一尘学弟,果然是狮子胜豹!厉害!佩服!”
“多谢学长承让……”
井然失落的从台上走下去,康一尘却气宇轩昂的站在台上,除了女同学们的尖叫声外,谁也没有说话,就等着看还有没有同学欲要挑战的,如果没有,那就等着评委老师最后定夺他为‘笔中圣者’的剑圣了。
好一刻后,也再没有同学上台挑战了,剩下进入决赛而未上台的同学,大概都是弃权了。
评委老师们相互商量着,最后就由卜清风老师起立致词。
卜清风老师拿起话筒,向同学们教道:“同学们,作为一中的老师,我们都为有你们这样的学生而感到欣慰。同学们,也希望你们时时刻刻都要铭记,积跬步,行千里!冰青出蓝水而胜蓝水!奉孔孟为圭臬!吾日三省!待来朝阳,你们都当作祖国的秀木之栋,为祖国的航标,更添一梁!你们更当要一起默默的来作祖国的折虹之珠,为我龙邦中华,灿绽虹芒!天下全美之气,共有十分!英雄志负七龙吟,入毫三绺是书生!拿起你们的笔锋,磨砺吧!利达极致的时候,胸埋七分露三分,便可点破一切!这就是老师们之所以要举行这次墨锋剑圣的意义之所在!最后,请允许我代表一中所有的老师,谢谢同学们的积极参与!”
同学们都在高声的应和着卜清风老师这段慷慨激昂的致尾之词,同学们也都在欢呼,他们悄悄的议论着卜清风老师,说他才是真正在的默默折虹的露珠,这样的折虹之珠,在我们身边,还有很多,很多……
我也听到同学们都在扬言说要拿尽十分全美气!
因为,英雄原本是书生!
听着他们又是英雄,又是理想,又是兴国的这些阔理大论,我在心里暗暗的将他们嘲笑了千千遍,万万遍!
接下来,就是颁奖致词,我不想听,也不想看,我就偷偷的从学术报告厅的后面溜了出来。
我远远的听到,女同学们的尖叫声,依旧就像这厅外的大雪一样,回荡在校园中,没有一丝想要暂停下来的意愿。
默默的走在路上,我感觉到,时间,就像校园中酥洒飘潇的这种大雪,带着上苍不愿料理的那些细碎的灵感。一团一团的都从那很高很高的天堂上寂寞的倾落下来,虽然这样的寂寞很密集,但是它们却都只是安安静静的飘荡着。偶尔会擦肩碰撞,它们就柔柔绒绒的相邀成团,一起寻找着那个适合自己落脚的舞台。
雪花和灵感一起被上帝从天空中覆洒下来,供给同学们任意的抛投,垒造。
不管你是将其挥成一场雪仗,还是垒作一塑雪雕。
然后各自拿起手机相机。
‘咔擦’
定格住这永远的一瞬间。
这整整从下午两点半开始,一直到临近晚七点,方才结束的论剑大会之后,雪依旧是继续飘着,继续洒着,一点也不稍停歇,一片一片的雪花都冰凝成了无数个和今天傍晚一样的傍晚。
也冰凝住了同学们在课间精心造垒的那些雪雕,雪雕亮莹莹的,在路灯下炫溢着华丽而寂寞的光彩,竟然和我寂寞的心念频率相同,瞬间就焕起了我的共鸣。
瑞雪兆青春,黄绒绒的路灯渐次点亮,将校园整个都映射成一片金黄,金黄得就像是这场瑞雪之后同学们都能庆贺来年可以丰获那种一生都可以甄引为豪的青春麦浪一样的金黄。
我想,或许只有拿到剑圣的康一尘,才可以收获那种让人羡慕的青春麦浪吧?成了剑圣,全校的女同学们都会更加主动的去找他表白吧?我和他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我想问问天空,是这样的么?天空,你想怎样回答我呢?天空。
抬头,我就看到路灯的盖子上,覆着一层肥厚的雪绒被子,没有一盏例外的,雪绒被子都在因为灯管的升温而开始融化,那些雪绒被子原本都是洁白的雪花,它们因为路灯的光鲜迷幻而向往那里!驻足停留!
所以,短暂将是它们无力挣扎的结果!
它们还是挣扎着,虽然路灯和地面的高度,远不及天堂到路灯的高度,但是这一次,它们都再也不能像在天空时那样的自由飘荡,都只是狠狠的,迅疾的就摔跌了下去!
‘啪’
跌下一大坨残雪渣子,掉进在黄绒绒的路灯光晕下独自伫立着的那个男同学帅气的夹克领子中去了。
“SHIT!”
他一边愤愤,一边就弯腰下去不停的抖,想要将那些雪渣子从领口中倒出来。
‘啪’又掉下一坨雪渣,在黄绒绒的路灯下,真的就像他刚才吐出来的那坨‘愤怒的狗屎’一样,金黄色的!金黄色想要回到它刚才出来的地方,但是那个同学还没立身开口,所以那坨‘金黄色’只能无奈的砸在他高高翘起来的屁股上。
他弯着腰又是一声:“SHTI!”那坨‘金黄色’只是想回到它最初出来的地方,可是,它进错了地方,那注定是会失败的!
那坨白雪,从自由开始,先是被灯光迷幻,结果就被高温消融,又被骂做狗屎,它再也不相信未来,它哭泣着,想要遁入轮回,却还走错了轮回的路!多么悲哀的一坨白雪啊!
“噢,死路灯,倒楣死我了,TMD!”
我看到他马上就要站起来了,于是我就对着天空叹息着说:“抬头!挺胸!撅屁股!”
一个音调一个节奏,他站起身来的动作,恰是配合得很好。
“撅你M!”他傻傻楞了一下,接着就开口骂我。
“让开一些不就可以了么?和一盏路灯较什么土牛劲?”我看他一眼,实在太蠢,反应又慢,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考进我们一中来的!
“哎?你就是高二五班的那个四叶草吧?你和女朋友分手了吧?”他奇怪的看我一眼,似乎对我对他的这种自寻受罪的行为的不理解而感到不理解。
“嗯,是我,不过我还没有女朋友,分什么分?”
“哦,原来是无病呻吟啊,校刊上的文字弄得那么伤感……”他应该是想报刚才的‘仇’吧。
“随便你怎么认为吧。”
“那我就告诉你吧,她们都很怪,你要是和她约好在路灯下见,那就得在路灯下,不然她就会说你不遵信诺!”
“然后呢?”我很诧异。
“然后你就等着她哭啼啼的寻你各种麻烦咯……”
“听起来倒是有些可怜……”我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同情我自己,还是同情他,还是同情谁。
“可怜?爽着呢……”他贱笑嘻嘻的说着这句话,就站直了身体,似乎再也不埋怨那盏路灯了。
“额……”听他一会儿埋怨遭罪,一会儿又说爽,我实在没想明白,摇摇头,我还是走我的路吧,这世间,我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可太多了。
“四,四,四叶草,等一等……”温若丹忽然在后面叫住了我。
“嗯?什么事?”我回头看去,温若丹从后面赶过来,温黄的路灯光抚摸着她清秀的脸庞,让她看起来是更加的隽美和动人,难得她会主动有事找我。我就对她轻轻的微笑着。
“KTV去不?”
“KTV?”我感到很吃惊。
“对。”
“什么时候?”
“今晚。”
“什么事这么开心?要去KTV……”我有些不解。
我们边走边谈,行至转角处,我却分明的听到了路灯下的那个同学正在骂咧:“真TM的会装,还说没女朋友……真以为会抄两篇臭文章就了不起了,拽条臭屎毛线啊拽……”
我正想回头去寻他说说道理,温若丹就拉住了我,她笑着说:“不要去管那种疯子,今天康一尘为我们的文学社和五班拿下了笔中圣者,大家都很开心啊!文学社的学长们提议说去KTV庆祝一下,你去不去?”
“噢,有哪些同学会一起去的?”
我抓了抓脑袋,每一次看到温若丹这样文静的笑容,我都会很开心,这是一种享受,青春的享受,对我来说,弥贵非常。
但是每当她在我的面前提起康一尘的名字的时候,我的心中都会滋起一种欲语还休的难过,就像蛮荒之地的藤蔓一样,肆意攀缠,卡塞我的喉咙,迷糊我的眼睛,直到我再也看不清前面亮着的是路灯和教室的灯还是宿舍的灯。
“文学社的所有同学还有我们五班的同学都会通知,愿意去的都可以去。”
“哦,这样的么,那你去不去呢?”
“我去啊,我们文学社中高二年级的成员都答应要去,就看你去不去了……”
想了想,即使我真的不愿意去,我也不想说出任何拒绝温若丹的话,于是我就点头答应。
“喔……那好吧!一起去。”
“楞什么?走吧,他们都先去开好包间了,就留下我来通知愿意去的同学……”
“只留下你一个人通知么?”我有些为她感到不公。
“对啊,不过这事倒挺容易办的。”
温若丹笑了笑,就轻轻的拢了拢她漂亮的刘海,我总是无意间就会捕捉到温若丹的这些特殊动作。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那些动作总会让我像是受到电击一样的莫名兴奋,扑通扑通的频率久久都不能复原。
暗恋之于我,真的就是这样,不恋不会死!但是恋了就会活过来!
“那是因为你太好说话了……”
在温若丹面前,我总是说不出那些渲染艳丽的词汇来,所以我就只能用这样简单的解释来表扬她。
在她跟前,有时候我更是会语无伦次,连我自己都道不清楚到底是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出来!还好她每次都有足够的耐心,每一次都会听我说完,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她的脾性温和。
“呵呵……”温若丹轻轻的笑了笑。
夜风轻拂,飞雪荡漾,轻轻的就覆上了我们的发稍,眉梢。她陪着我,或者说是我陪着她,步伐咯吱,辕路轻谈。
我在街边请她吃了一些小吃,看着她吃,看着她笑,这让我的心中兀自掀开了一丝浪漫的感觉,我尽量的走慢,走慢,再走慢。
可是最终还是走到了这里,转角处,忽的就在我的眼前蹦出来几个大字来。
‘歌青春!量贩式KTV’!
这几个七彩霓字,忽闪忽灭的在街边映着白雪,街上的所有店铺都在营业,整一条街都是光鲜溢彩,乍一看,还有几缕青烟从少年们的嘴角轻浮启旅,佛如仙境一样的漂亮奇幻,令人向往……
这家KTV是去年才新驻进我们小城来的,大概是老板有些文化,所以老板在宣传单上介绍‘歌青春’这个名字的时候,竟然还自已为豪的说是凝自杜甫的名句:‘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看起来是有些吸引人,或许老板真的以为这就是他经营的KTV能大大的吸引那些少年们前来消费的原因。
可是那个老板却是不知,‘青春’原本是一对振翼不羁的眼睛,如今却被他死死的悬在这里吸引顾客。伴着KTV招牌那闪烁的霓虹灯管,怎么看都让同学们觉得这是一种无知的亵渎,所以同学们一边看着宣传单,一边都嗤之以鼻。
但是老板定的价钱却是非常的公道,比另外的几家便宜了许多,所以学长们一边嗤鼻笑说青春怎能如此廉价呢?一边却都自己注册充值了VIP会员……
那时,学长拍着我的肩头,有些叹息又有些戏谑的对我说:“四叶草啊,不管几百万,几千万,还是几亿,都不能将无知整容,变作真理。但是在这里,只需便宜咱们一百块,两百块,嘿……我们就都再也不会对他嗤之以鼻了,嘿嘿,楞什么?以后你小子就懂了……”
我傻傻的参悟着学长们的这种谆教,却是越参就越觉迷惘,迷惘得让我搞不懂他们到底是欲褒,还是欲贬。
KTV房里偶尔就会刺出几声嘶情的尖嚎,像这种光鲜奇幻的等待着被探索的未知的东西,对于少年们来说,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滋润着他们寻求刺激和探索真理的欲望。
霓虹闪烁的KTV招牌下,晃荡着好几个留着炫酷发型的少年男女,他们正在兴意的吞耍烟圈,他们都不愿理会他们的那些行为,会不会真的就将自己熏成一蓬锈枯草,或者僵作几枝瘦蒿条。
所以他们的举止言间都在嬉打怒骂,期待着指间的那一记烟星,能将他们满脑袋的蓬发点爆,轰成一颗全宇宙中最为炫目的亮星星,接受着脑残者们的欢呼和崇拜,叼炸了那堵高高在上的破天穹。
我一边和温若丹说话,一边就侧身过去靠近她,将她护住,想要把她和那几个少年,隔开一些距离,那距离,最少也是我一个侧身的胸膛!
温若丹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举止,她就笑着对我说:“四,四叶草,谢谢你呢,没事的。”
我发现,她最近叫我‘四叶草’的时候,总是会纠结一下,她是不是在纠结着该叫我贾四叶呢还是四叶草么?难道我有那么讨厌么?心里想着,我只是摇了摇头,嘴上还是说:“就这样,我们走吧……”
“嗯。”
“如果能这样一直走,真好,雪依旧在下。”我感叹着说道。
“嗯,落雪的夜色是很漂亮,真好。”
“你看,我们的头发都走成白加黑了……”我看着她的头发,我猜我的头发也是和她一样了,白的雪,黑的发。
“呵呵,白加黑……”
“像不像?”
“有点……”
“可惜两半片白加黑加起来,不是一片,而是两半片。”我暗示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得明白。
“呵呵……”
我就这样护在温若丹的侧身和她说话,能够保护她,哪怕她不知道我心中所想,哪怕只是去到KTV的一小段路,都能让我觉得自豪,所以我挺着胸膛,振步向前。
我真希望,能够和她一直这样的走下去,直到大雪将整个世界都染素,覆白。
那些少年瞧见了我谨慎翼翼的模样,一个个都笑歪了身子斜倪我,吹着口哨,还朝我吐弄烟圈,相互噱笑着说:“喏,哥们儿,瞧到没?那学生妞长得还不赖吧,小脸蛋儿可是靓嫩的很呐,真是便宜那个瘦小子了,要不改天……嗯……”
“啪!”
“就知道去耍学生妞,那老娘呢?你把老娘放在那里了?”他旁边的一个稚气未脱的女生五指叉腰,狠狠的就扇了他一巴掌。
“开玩笑的嘛,老婆最大,老婆最大……”
爆发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就伸出手去将她揽在胸前,一副温柔得意的模样。
“这还差不多,给老娘点支烟来。”
“喏……”
我知道那些少年正在挑兑我的底气,他们这种人,千万不能惧怕,其实他的心中比你还要虚惧,他们只是仗着那颗看起来随时都会爆炸的蓬发吓唬你。只要你不吭声,冲上去就狠狠的钓他几记上勾拳,你就会发现,其实他颤抖得比你还要厉害。
我正想要冲上去揍他,可温若丹一把就拽住了我,立刻就让我就觉得,我一个十七岁的大男人,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女同学淡定和从容!
她对我说,四叶草,就像你在大路上无意间被野狗咬了一口,你就不应该趴着下地去咬还它一口,你应该做的就是赶紧注射狂犬育苗,并且一路提醒别人,小心那只野狗。我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就和她进到KTV里面去。
和温若丹从容的走进KTV厅之后,我回过头,看到他们再也不噱笑了,换作了一脸的崇仰。
大概他们都认为,能够进到里面的人,个个都有钱有势,会乐懂玩,而我和温若丹算是其中的大气度者,不与他们计较此些种碎事末节吧。
KTV包房,学长们从晚上八点开始包房,一直包到凌晨一点,五间大套房,整整五个钟。看来他们真的是想要狂欢庆祝一场。
包间内,霓灯炫眼,音响暴鸣,瞬间把我染得五颜六色,似乎真的在这里化身成了高大上。
上一批顾客遗留着浓腻的烟酒味,香水味,还有怪味,都不曾散去,尽数的在包间里充斥弥漫,虽说不至于作呕,但也让我觉得浑不自在。
暗黑色的水晶桌上,切成片的水果,啤酒,骰子,扑克,一应俱全。
学长们又以一番别样于卜清风老师那样的经典激昂的陈词来祝贺康一尘夺得了‘笔中圣者’的剑圣。
之后,每个同学都露了一曲拿调的歌,康一尘更是狂展炫耀他的batebox口技和鬼舞步,满包间的都是尖嚎嫉妒,音响闷劲,霓灯炫闪,酒气弥漫,兴奋开怀。
有女同学在一起,所以会抽烟的男同学们都自觉的不再抽烟,但这也足够疯狂的high到极致了。
直High到将其他四个包间的同学全都吸引过来,包间内塞了个充实饱满,气氛再度引颈高潮,康一尘乘着酒兴和情兴,提议组合趣玩,演绎腔调搭配的全新唱法。
整个过程中就只我一个人没有上去唱歌,也没有去喝酒,我独自一人坐在沙发边上,看着他们狂high,他们似乎已经将我忘记,直到最后他们都组合成双之后,却恰巧落单了我一个。
他们全都转头看着我,让我好生无奈。
“这样的聚会,我原本就不该来的。”心里这般想着,我就笑了一下,说:“你们继续high,我给你们加油鼓掌。”
“哎呀!对哦,四叶草是吧?我看过你的文章,还有些味道。你还没有秀过嗓子勒。来来来,点一曲,给我们带来四叶草那样的幸运吧。”文学社的一个学长见我落了单,就忽然的对我说道。
“哎呦,是呀,来一曲吧,幸运的四叶草……”
“来来来……话筒给你。”
“我不会唱歌……”
“你随便点,随便点就行,点大家都会唱的,我们大家都可以给你配嗓子助兴……”
大家都如此尽情,我也实在是不好推卸扫兴,但是我不想和谁一起唱,我要点一曲最最冷门的歌。
一个人唱。
翻来翻去,终于是找到了一曲我会唱而且算是冷门的歌,林志炫的《凤凰花开的路口》,这首歌一点都不热,我想,应该大家都不会唱吧,他们喜欢听的都是那些悲伤流行的情歌。
“哎,我说,四叶草怎么会点这样的歌呢,我看过你的那些文章,你应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来曲郑源的吧,或者王杰的,要不林峰的也行。他们的歌能配上你文章的伤感调子。怎么样?”
“这首叫啥凤凰花的歌,有谁会唱的么?”一个学长问道。
“不会……”
“听都没听说过哎……”
听着他们的这些话,我的心中好一阵窃喜,一种渗着淡淡的悲伤的窃喜:“所有人都不会唱,耶!耶……”他们如此high,我却有些失落和悲伤,我自己都为自己感到不入流,感到扯淡。
“不了,我就唱这首吧,你们都不会的话,我就一个人唱吧。”
“我会唱!我来和你搭档吧,四叶草。”
我刚刚拿起话筒,温若丹的这句请求就让我心弦猛地一颤,不知是激动还是悸怕,手中的话筒差点就掉到地上去了,温若丹竟然也会唱。还主动要求和我搭配。
“额……你会唱么……”我抓了抓脑袋,再扭头去看了看康一尘,他似乎已被灌得半醉迷糊了。可能他正是热劲翻腾吧,他已经将光鲜亮丽的外套给脱掉了,袖子也是掳了起来,一副不醉不快的豪爽模样,他双手扣着杯子中的骰子不停的摇晃,正趴在桌子上和几个同学兴奋的诈骰子玩‘吹牛游戏’来赌酒。
“会啊,还挺熟悉的,你点的这首歌挺不错的。”
“噢,谢谢。”
因为这不是对唱的歌,所以曲调入题之后,我就和温若丹一起开始合唱。
“又到凤凰花朵开放的时候。”
“想起某个好久不见老朋友。”
“记忆跟着感觉慢慢变鲜活。”
“染红的山坡,道别的路口。”
“青春,带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
“剩一片感动在心窝。”
因为青春期的变音,所以我的嗓子已然是浑厚而低沉,而温若丹的声音却是那样的透亮清晰。
虽然我和她的嗓音辨析度如此大,但我们对这首歌的曲调都十分熟悉,搭配起来竟是浑若天成,将这首歌的情域和音域都在瞬间拓展。
思苦情绵忆犹痛,低劲中稳高清晰。
那种淡淡的别离伤情和思念悠远的韵味,都在这样广阔的情域声场之中渐渐的扩散弥漫,回荡飘旋。
荡漾进到所有同学的耳中,似乎共鸣拨动了他们心底的那条心弦,一时之间,他们全都安静下来,赌酒的不赌了,猜牌的也不猜了。
都静静的围着暗黑色的水晶桌坐下,双手和着曲调的节拍,沉浸在我和温若丹的合唱之中,他们没有想到我和温若丹的搭配竟然如此完美。
“时光的河入海流。”
“终於我们分头走。”
“没有哪个港口。”
“是永远的停留。”
“脑海之中有一个。”
“凤凰花开的路口。”
“有我最珍惜的朋友。”
“也许值得纪念的事情不多。”
“至少还有这段回忆够深刻。”
“是否远方的你有同样感受。”
“成长的坎坷,分享的片刻。”
“当我,又再次唱起你写下的歌。”
“彷佛又回到那时候。”
……
“时光的河入海流。”
“终於我们分头走。”
……
“唱得好,再来一遍……”同学们猛地鼓掌,欢呼,一点都不亚于墨锋论剑之时的激动情形,十七岁,真是一个容易冲动的年纪。
“再来一遍……”
无奈,我和温若丹只得再次倾情的合唱了一遍,歌罢,我已莫名的泪落潸然,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和温若丹调到同一频率上。整整八分钟!
“好……唱的好,配合默契……”
“太棒了,好感动!好久没有因为听一首歌而感动过了!”
“这么默契的组合,抱一下……”
“抱一下,抱一下……”
“额,对!对!抱一下……抱一下……”
“抱一下……”
不知是谁喝酒多了,撑着了犯傻,竟然叫出一声‘抱一下’的这种话来,所有同学就都跟着起哄,满包间顿时就都充益满了那种暧昧和冲动。
我低头看着我和温若丹手中的话筒,黑乎乎的就像两朵盛到颓颜的花,坑坑洼洼的凹凸着一种难言的荼靡的疼痛,温若丹不喜欢我,我不能抱她。更不能在这么多同学的面前抱她。
“抱一下……”他们还在作兴起哄,一波又一波的都是那种暧昧彼伏。
我攥紧手里的麦克风,不知所措,这却更加的滋长着同学们的撮合欲望,我看看温若丹。
见她笑得坦然,她说:“四叶草,我们来抱一下吧,就像这首歌中所唱,明年高三以后,所有的同学朋友们,都会泪别扬镳,我们两算是预先演习吧,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天长……地久……”
我只附了四个字,就迎面抱住了温若丹,我发现我已经失去理智,我竟然完全没有去想康一尘如何感受。
温若丹的衣发都散着一种淡淡的香味,她也同时伸手过来拥抱我,就像好朋友即将分别一样。
可温若丹抱住我的瞬间,我就觉得浑身一阵异热澎湃,慌忙含胸,放开了她,恰好就响起同学们的那种撮合成功的开怀畅嚎……
我忽然间觉得,我给温若丹的那个拥抱,把她抱得那么庸俗。
而她给我的那句天长地久,还有那个拥抱,更是把我抱得那么痛,痛那么长,长得那么久……
我庸俗到泪流,也痛到泪流……
在这十七岁的青春之际,我对温若丹的这种倾心爱慕的火花,就像蝴蝶与花儿的邂逅,蝴蝶注定只能拥有一刹那的拥抱,之后蝴蝶就要飞走,不是蝴蝶狠心,也不是因为花儿会谢颜。那是因为蝴蝶想要带走花儿所有的伤和痛,那怕这种伤痛吸在蝴蝶的嘴中,是有那么一刹那的蜜甜。
蝴蝶悄悄的遗留痛脱的躯骨,等到花儿谢颜的时候,它们会被流着泪的黛玉一起葬在她的那只小铁铲下,黛玉会亲自用她那凄柔的眼泪来施洒,酝酿出蝴蝶的来生对花儿的再次眷恋。
蝴蝶只是希望自己痛脱的躯壳和翅膀能够滋养花儿的记忆,蝴蝶更加的希望花儿愿意和它一起展翅游弋,透过古今,穿越未来,来生就能再次相遇,再演一场,这种蝶恋花的纷飞;再来生又能再演一场;还有再再来生……
青春如是,当青春的蝴蝶独自恋着青春的花儿的时候,到底会带走什么?又会留下什么?又会给未来穿越和演绎什么呢?
如果我和温若丹的这个拥抱之后,我的心就会凝出血滴,滴成一阵腥风,迅猛的翻向那些正在樱花树下相拥热吻的的恋人们。那么我会在这阵腥风中纵容着我一个人的孤独,直到死去,仅只留下我送给你们的两个字——自私,这是两个互为彼此的自私,自私到今生今世就只能在一起的那种百年的孤独!!
那么!请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珍惜!
而我宁愿我独自一人,泪漫潸然,凝出那滴血,旋成一阵腥风……
“四叶草,你怎么了?”温若丹看着我莫名落泪的模样,皱了皱眉,然后就问道。
“我没事,同学们让我好一阵感动……”我搽了搽眼睛。
“说反了吧,四叶草,是你们让我们好一阵感动……”
“你们都够了没有!我还没有喝醉呢!我还能看得见!”康一尘忽然的就发飙了。
“生啥气嘛,这不就是一个拥抱嘛,大家这也不都是乘兴么……”学长们似乎都明白了什么,因为康一尘在文学社中就对温若丹总是存有一份别样的关心,虽然没有明白的展现出来,但是大家都能看的出来,所以学长们赶忙劝道。
“你们这叫做什么?我能大度么?换作你女朋友来你会怎么样?如果我不在这里,你们还想乘兴做什么?”
我终于听到康一尘亲口说温若丹是他女朋友了,我摇了摇头,默默的后悔着我刚才的行为。
“我……”我曾感到过寂寞,也曾被人冷落,但我却从未有感觉,我无地自容!
康一尘的这句话,瞬间就让我觉得我无地自容,但是却没有人能理解我,我心欲语而奈何口已先休!
“康一尘!”温若丹叫住了他。
“若丹?”
“就这样?你就看不下去了啊?你自己答应过我什么你都不记得了啊!”
“我女朋友,谁也不能碰!谁要敢非想,我TM就……!”康一尘看着我,说着,他就将桌上的啤酒瓶子狠狠的砸在地上,碎了一地板的啤酒泡沫。
学长们都傻了,大家都想不到康一尘会这样的突发雷霆,或许康一尘今天太高兴,喝过量了,再加上我给他的这个刺激,让他从来没有这么的丢人过,以至于他情绪失控。
“你们都不要吵了,都怪我……”我狠狠的对着麦克风自谴,责罢,一点效果都没有,我方才发现,我调解矛盾的能力,竟然是如此的低下,如此的无能为力。
“你摔酒瓶子还想要怎样?你怎么就忘记那天你自己说过的话了?”温若丹转身去问他。
“若丹,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么?”
“为我好?为我好就是摔啤酒瓶么?我爸爸妈妈,还有同学们,为我好的时候,从来都不摔东西……”温若丹似乎也是很生气。
他两紧接着就争吵了一阵,我呆呆的站着,根本就听不进去他们吵的是些什么,全部都胡乱绕在我的耳边,涂绘成了2B铅笔胡乱描出的那种粗线条的阴云。寒云密布,在我的心头,电闪交加,下起了一阵雷雨!
温若丹哭了,她猛地抓起她的书包,夺门而去,几个女同学也赶紧跟了出去。
“我这不是喝多了么?若丹……”看到温若丹生气而去,康一尘大概是想要拦住她,所以慌忙着迈步向前,可却一脚就踩到他砸碎的那些啤酒泡沫上。
‘啪……’
康一尘重重的滑倒在地上,掳起来的右手臂立刻就被那些破碎的酒瓶子划伤了,鲜血汩汩的飙射出来,瞬时之间,甜腻的血腥味混着啤酒味,扩散开来,令人几欲呕吐。
“我真的不该来……”我的脑袋翁的一声,在心中暗暗的将自己责了千万遍,我真不该冲动的去抱她,能远远的看着她高兴快乐,那也就够了。
康一尘站起来,撇我一眼,狠狠的就扇了我一个耳光,立刻甩了我满脸的血污,在这一瞬间,我被他打懵了。
我摸着我的脸,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人这样打过我。包括我的爸爸。
今晚我虽然不曾进酒,却忽然就感觉到所有的话和所有的动态,全都在脑海中被我搅成了满骷髅头的浆糊,汹涌着翻滚着,就进入到了我的血液中,将我眩晕成一个‘浆糊粗人’。
或许在康一尘的眼中,我就是一粒米饭粗渣,死皮耐脸的想要依附在温若丹飞扬的裙边花上。而我自己也是美美的希望着,能够给她多添一粒光鲜的艳蕊……
粗人的血液每秒钟翻滚一次,在我的左胸膛下,每一个追赶上来的跳动,都是前一秒的末日!
全世界都在前一秒破成了碎片,漫天的纷飞,投下一块又一块幽凉的阴影,笼罩在我的心中,冰冻在那个六芒星法阵入口处的花草上,直到所有的花草全部都开始阴暗!枯萎!颓颜!
我在心里不断的自责着,贾四叶!你这是作了多大的祸端!
同学们赶紧掏出手机拨打120!可他们接着就嚷嚷说:“去TMD120,竟然不接受这种不是命危的急救……”
走廊上,过道间,来来往往的的闲人们,闻讯全都凑了过来,当他们看到我满脸血污之后,那种惊乍欲避的表情,让人难以忘却!谁都不想惹事上身,他们同情我,我也同情他们。
大家茫然了好一阵,方才明晃晃的亮出一截分寸!
几个同学留下来结账,其余的同学赶紧给康一尘披上外套,帮他掐住手臂,给他止血,然后手忙脚乱的把他扶出去,准备打的。
我也跟在后面踉跄着走出门去,马路边,我又看到了KTV灯下的那些爆发少年,他们依旧在街边相互的嬉笑着,晃荡着,可是当他们看到我们几十号人慌慌张张的挤出KTV房,又看到我的脸面和康一尘的手上尽是血迹时,他们就啊的一声,浑身一抖,猛地就将烟头扔弃,再也顾不上兄弟和老婆……拔腿狂奔……
反应慢而被留在后面的那个女孩子,不住的抹着泪惊慌:“老公,等等老娘啊,老公,你怎么能撇下我不管呢,是你给我说的啊,老婆最大,呜……”
可是那个爆发少年再也没有回答他,因为在我茫然眨眼的分刻间,他们几个腿长的,早就跑得连影子都跟不上鞋子的速度了。只留下那个女孩子,孤零零的恐惧着,她是怕我会对她行凶么?
我真想过去给她说,我们是学生,是好人,可是我的这个样子,根本不像是个好人!我是好人么?天不知道!鬼,也不知道!
原本一场庆祝的聚会,却因我的参与而闹成如此血腥的结局而收场。我一边走,一边哭,学长们一边埋怨自己,一边安慰我,一边安慰康一尘,一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