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笑觉得,人不可貌相,这个词,用在高焕致身上极为合适,你瞅瞅,瞅瞅他,一副不良少年的样子,性子却跟树懒一样温吞。
她指的是他的吃饭速度,她那一碗都见底了,他那一碗还跟没动过一样,伸出两根手指,慢条斯理的往自己嘴里送。
见艾笑盯着他,他又笑。
“这次不行了。”
艾笑:?
他作一副为难状,“这碗我吃过了,你要是在吃的话,那就是间接接吻。你在不在乎我不知道,反正我挺在乎的。”
艾笑:???
艾笑炸了,他再说什么虎狼之词?
再说,她看起来对他的面很渴望吗?
两人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艾笑看了眼无月无星的天空,忽然喟叹了一声。
高焕致看了她一眼。
艾笑悄声瞅他,却不想跟他对了眼,她又极快的转过头去,动作十分夸张。
高焕致:……
“你似乎有心事?”
艾笑又转过头来,认真的盯了他一会,深吸了两口气,终于把自己憋了一晚上的话给问了出来,
“高焕致你是不是喜欢我?”
暖风习习,树叶哗啦啦作响,少年一怔,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有这么明显?”
艾笑转了脸,有些没有底气,“我就随便说说,”
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
高焕致看着她,树影斑驳间,他的眼神似乎更沉。
她转了脸,退缩了,看了眼远处缓缓行驶的公交车,呀了一声,“我车来了,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家哦,”
她三步两步跨上了车,回过头向他挥手,“注意安全。拜拜。”
公车很快拐了弯,高焕致收了笑,面色有些阴郁,斑驳的树影打在他的身上,寂静又冷清。
两个结伴的女生路过,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熟练的点燃,袅袅白雾升腾而起,适时,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点了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徐子康不怀好意的声音,周围似乎很吵,还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他一手捂着手机,“哥,到手没?”
高焕致掐灭烟,扔在地上踩息,低笑一声,“着什么急?”
“是是是,您是谁啊,那小姑娘能逃的出您的五指山?”
“少废话。”
“得,我不说了,我们在倾世这,你来不来?”
那俩女生还在踌躇要不要上来扫个微信,被他阴婺的目光一扫,登时消了旖旎的心思。
路上的人越来越少,高焕致想起她方才问自己喜不喜欢她的模样,又笑了一声。
喜欢?
喜欢什么?
玩弄你?
艾笑到了楼下,三楼的灯还亮着,她拽了拽书包带,调转了步子,向着刚才路过的小公园走。
盛夏的温度十分难熬,她才走了不过几百米,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粘腻的汗,虽然不舒服,但她也不会回家。
回家,等待她的总不是寒嘘问暖。
而是,冷嘲热讽,无所不用极其的挖苦。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她身后的影子,从一个变成了两个,那影子跟着自己亦步亦趋,马上就要贴上来。
艾笑尖叫一声,拔腿就跑,一双肥腻的大手却捂上她的嘴巴,难闻到要死的汗臭味钻进鼻腔里。
她被捂着嘴拖到了深巷里,狠狠压到了墙壁之上。
她穿的夏天的衬衫,薄薄的一层,硌在那凹凸不平的墙面之上,后背的肌肤被刮到一般火辣辣的疼。
巷子很深很黑,她几乎看不清那男人的样子。
男人的力气很大,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在自己身上乱摸。
艾笑恶心的都要吐出来,拼命挣扎,想要拿膝盖顶他的要害,却被他看出来,一巴掌抽了上来。
男人的动作变本加厉,她哭都发不了声,只能凭借自己的本能挣扎。
在他那张油嘴亲上来的时候,艾笑几乎想去死,她已经咬住了自己舌头,起了让自尽的念头,可预想的恶心粘腻感没有传来,男人被大力甩开,紧随而来的是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颤抖着睁开眼,那人已经毫无还手之力,躺在污水中被动挨打,打他那人似乎是发了狠,招招狠戾,一拳一拳直击要害。
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那个男人死了最好。
这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泪水朦胧了视线,她哭的浑身发抖,胃里一阵痉挛,她扶住墙,弓着身子干呕起来。
有人来扶她,她闻到了淡淡的草木香,熟悉的让她心安,她似是见到了救赎一般,转过头去,却见到了一身煞气的少年。
小姑娘脸上的红肿尤为明显,施椋川眼神一冷,又要返回去,却不想眼前的姑娘身子一软,歪倒在他的怀里。
他手一紧,看向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眼神阴郁的厉害,似乎是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单手扶住她,另一只掏出手机。
电话那头很快被接通,“喂?阿川?”
“给你发个位置,带人来这边一趟。”
那头想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怎么了?”
男人已经被打的无法动弹,躺在化了一地的奶油里哀嚎。
施椋川冷笑一声,看那男人的眼神像是再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收拾个败类。”
艾笑睡得很不踏实,一张小脸仿佛浸在汗里,眉拧成一个结,似乎是陷入了梦靥之中,怎么都醒不过来。
梦里那个男人依旧狰狞着脸向她逼近,她无论跑到哪里,那男人都跟八爪鱼一样伸着长长的恶心的触须将自己缠住,在自己身上留下粘腻又散发着恶臭的唾液。
“不要,不要!”她尖叫着醒来,视线一片黑茫茫,她仿佛仍旧置身在那片绝望的巷子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捂着耳朵尖叫,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淌,身子抖成筛糠,她几欲崩溃。
她不要被那个人玷污,她不要!好恶心,一切都好恶心!
“艾笑。”一旁有人抱住她颤抖的身子,温声宽慰,“别怕,有我在。”
她已经哭的几乎喘不上来气,捂着脸埋在他的胸前崩溃。
“我好脏,我浑身上下都是那人的气味,好臭,好恶心。我该怎么办。”
“艾笑!”施椋川松开她,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他的瞳孔黑白分明,认真的不带一点杂质。
“你不脏,一点都不脏。”
床头开着姜黄色的暖光,屋外是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他见她安静下来,又重新抱住她,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笑笑已经被洗干净了,笑笑不脏,我不嫌弃笑笑。”
少年的语气很虔诚,暖黄色的光将他的轮廓刻的立体又锋锐,他的眉眼褪去了平日的野,注视着她,有几分温柔。
雨水淅淅沥沥的打在窗户上,水珠晶莹滚滚而落,屋内不冷不热,温度适宜。
艾笑觉得虚幻又无妄,她鼻头酸疼的厉害,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抽噎,眼神又软又水,“可我,我害怕。”
施椋川忍耐的叹了一口气,将她脑袋贴近自己胸膛,“我在这,你怕什么,你知道川哥很牛的,别说是流氓,就算是恶鬼见了,也得绕道走。”
少女仍在小声呜咽个不停。
怎么都哭,怎么哄都没用。他要不直接把那人的脑袋给她揪下来当球踢?算了,她不得直接吓晕过去。
施椋川简直要抓狂,“草,你别哭了行不,祖宗?你是我祖宗?”
他不是见不得女孩子哭,他真发脾气起来,就算你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娥,真惹到他了,他也照打不误。
在他这,人人平等这个原则落彻的很到位。
少女满心信任的睡了,施椋川帮她轻轻掖好被子,低眸看她恬静又温柔的睡颜,感觉心更软了。
他搬来椅子坐了上去,靠在椅背之上,模样慵懒散漫,又优雅。
他紧紧的盯着她,身子往前倾了倾,将她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露出小巧可爱的耳垂。
他没忍住,指腹磨了磨那块软肉,少女嘤咛了一声,似乎是感觉到他的气息一般,脸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他来不及抽回手,少女的小脸已经贴在自己的手心里。
她的脸还不及自己的巴掌大,脸上的红肿还未完全消退,腰间似乎还残留着一滴晶莹,看上去委屈又可怜。
此刻安安静静的依偎着,全身心的信赖着他。
施椋川眼神暗了暗,说不明白自己对她是什么感觉。
喜欢?
应该谈不上。
但他却没办法看她受欺负,没办法看她哭。
他对她,应该是悲悯。
没有源头,无从追查,却又总觉得天经地义,他想不出原因,唯一有关联的,就是那巷子里的小女孩,可他记得,她不姓艾。
她的名字叫许连笑。
夏日的朝阳总是来的特别早,雨后的清晨干净又湿润,树叶绿油油的抽着新芽,一切美好而生动。
艾笑眼皮动了动,醒了过来。她大脑有一瞬间的浑噩,被日光晃了晃,突然分外的清醒。
她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整洁的白T恤,松了一口气,她昨晚,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是,什么事呢?
她努力去想,却跟喝醉酒断片一样,脑子里的记忆零碎的厉害。
是,是有人要侵犯自己,可是,可是他长什么样子,她却一点都想不出来。
她只记得救自己的人的模样,他逆着光,像个英雄一样。
是,是施椋川!
施椋川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艾笑坐在床上,脸上的神情既迷茫又无措,像是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眨着眼睛看着他。
她为什么好想要他抱,为什么一股从心底蔓延出来的依赖感愈来愈强烈,隐隐有压制不住的架势。
施椋川倚在门框上,“吃点早饭?”
艾笑沉默又缓慢的点了点头。
少女温吞的样子取悦了他,他轻笑一声,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里面有一次性牙刷,洗漱好了之后,下楼来吃饭。”
“施椋川。”艾笑叫住他。
施椋川歪着头望她,眼底有细碎的星光。
她朝着他张开双臂,眼神娇软,模样又乖又可怜,“你能抱我吗?”
施椋川:?
车子行驶的飞快,施椋川看了一眼窝在车厢角落里熟睡的艾笑,她睡相很好,脸颊上有淡淡的梨涡。
他伸手过去将她抱了过来,少女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迷迷顿顿的,见是他,弯了弯嘴角又往他怀里钻。
施椋川的身体僵了僵,又把她抱紧。
虽说这种被她全身心依赖的感觉是不赖的,但是他为什么总有一种养成少女的罪恶感。
他总感觉,艾笑把他当成了她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