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客厅里漆黑一片，只听得见厨房冰箱嗡嗡的机械响声，隐约夹杂着艾诚的鼾声。

　　艾笑换了鞋，轻手轻脚的回了房间，草草洗漱了番，钻进了被窝里。

　　手上余温犹在，似乎还残杂着那人身上的味道。

　　心烦意乱。

　　她翻了个身子，木色橱柜里放着一只小提琴，小提琴整个琴身保护的很好。

　　她记得，母亲教会她的第一首曲子，是天鹅，母亲说，每个女孩都是珍贵又漂亮的白天鹅，要好好爱护自己，让自己发光发亮。她想看到自己站在舞台中央，像个小仙女似的，众人仰望。

　　可是，她却食言了，抢先一步离开了她。

　　她鼻子泛酸，朦朦胧胧间，好似看到了母亲那张从未老去的脸，一如既往地温柔婉秀。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涨的发疼。

　　妈妈还是那么漂亮，可是笑笑却一点都不可爱了。

　　她希望自己笑口常开，待人真诚，一辈子安逸幸福。

　　可她没做到。

　　她可以对着不喜欢的人笑，像独幕剧中的面具小丑，虚伪又可悲。

　　早自习时间，艾笑到班里的时候座位上只寥寥坐着几个人，教室里显得空荡荡的。

　　黑板上还留着昨天的数学公式，龙飞凤舞的字迹有些潦草不清。

　　艾笑眯起眼睛看了两秒，拈起板擦抹了去。

　　距离第一节课还有三分钟的时间，艾笑收齐了作业，小跑着往综合楼赶。

　　楼底下聚集了一大群人，大多是女生，她们在这寒风中换了短裙，交头接耳，围成一圈。

　　艾笑没去探查的心思，绕过他们就想走。

　　人群中不知为何爆发中一阵尖叫声，随后开始骚动起来，艾笑走在台阶边沿，一个微胖的女生没看到她，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将她给拱了出去。

　　作业本呈天女散花型飞了出去。

　　艾笑屈肘撑在地板上，皮肤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连带着骨头都酥碎的疼。

　　她真想剁碎了那个死胖子！

　　“你没长眼？”胖女生先发制人，丝毫没有歉意。

　　艾笑困难的爬了起来，转动了圈胳膊，冷着脸没说话。

　　胖女生不依不饶，“你这幅死人脸是什么意思，”她看准了艾笑不敢还嘴，“给我道歉！”

　　她的声音中气十足，嗓门大的引来那些人的注意。

　　“呦，熟人啊。”人群自发让开一条路，陆承怀一眼看见了跪坐在地上的艾笑，还怕施椋川看不见，伸手指了指，“章鱼丸子小姐。”

　　施椋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当下便沉了脸，抬腿向艾笑走去。

　　胖女生没感到背后危险来临，看她依旧漠视自己，恼火的想要去推她，可还没碰到艾笑的胳膊，自己反倒是被一股大力揪住胳膊扔了出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施椋川练过拳击，胳膊上肌肉力量发达，也没收力，那女生被扔出去几米远，砸烂了好几盆景观花，半天爬不起来。

　　周围女生一阵惊呼，手忙脚乱的往远处躲，也没人敢去扶她。

　　徐航才停好车过来，看见这幅场景，二丈摸不着头脑。

　　他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陆承怀，后者则是耸了耸肩，一脸的欠揍样。

　　施椋川甩了甩手，动作并不温柔的将艾笑从地上拖了起来，冷着嗓子问，“跟我横的勇气哪去了？就这么让人欺负？”

　　天地良心，她什么时候跟他横过！

　　胳膊上的痛意仍然很明显，四面八方的目光牢牢的钉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适从。

　　她将手臂抽了出来，默默弯下腰去捡那些掉落的作业本。

　　施椋川被气笑，一脚踹在旁边的人高的白瓷花瓶上。

　　花瓶被踹的四分五裂，花枝凌散，汨汨流出的清水淌了一地。

　　女生堆里又发出小音的呼声，少年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痞坏帅气成功的掩盖住他的暴力。

　　艾笑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仍然没说话。

　　施椋川眼底的戾气在翻涌，像是狂风中的黑色海浪，仿佛下一瞬，就能将她倾覆。

　　陆承怀见情形不对，赶紧过来打圆场，“行了行了，阿川，你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跟小姑娘置什么气，走了，上课了。”

　　施椋川岿然不动，眼底的燥意愈发的浓烈。

　　陆承怀觉得章鱼丸子有很大的可能性变成火烧丸子。‘

　　艾笑捡完最后一本，直起腰，拉了拉他腰际的衣摆，嗓子里发出极细小的声音，“谢谢你，等晚些时候我请你吃丸子。”

　　很神奇的，他冲上脑的火苗腾地一下烟消云散，再也滋不出一点火苗

　　施椋川摸了下鼻梁，单手接过了那一摞厚重的本子，神情有些别扭，“谁他妈要吃那圆不溜秋的东西，”想起少女被酱汁沾染殷红的唇，又清咳了声，

　　“你让他少放点番茄汁。”

　　这宝贝怎么就这么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

　　陆承怀有些愤怒，这个薄情寡义，见色忘义的狗东西。

　　凭啥他劝就没用，她一盒破丸子就打发他了？

　　上课铃声不知想了多久，周围的女生恋恋不舍的散去。

　　艾笑点头应下，杏仁眼里蕴着笑意。

　　日光和睦，风淡云轻。总有一位少年，抵过万千绝色，为她披荆斩棘，让她不至于踽踽独行在这寒凉的世界

　　施椋川三人同时转来三班的消息不胫而走，平日里死寂的学校突然间像是被重新灌入了生命力，校园贴吧论坛挂满了他们三人的照片，大多数都是偷拍照。

　　少女们在舔屏的同时，也开始蠢蠢欲动的聚集在三班门口。

　　就连苏暖也来找艾笑。

　　可三个当事人，却两耳不闻窗外事，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施椋川正睡着，艾笑不敢打扰他。

　　苏暖手肘撑在窗沿上，探进头来看了他们三人一眼。

　　“什么嘛，前两天还说要来学校找我玩，结果一来就睡觉。”

　　艾笑愣了几秒，“暖暖你认识他们？”

　　苏暖朝陆承怀的方向努努嘴，“呐，那个叫陆承怀的，我跟他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跟徐航关系也还好，就是她同桌施椋川，她还没勇气跟他做朋友。

　　苏暖逃了一节课，来了之后就马上来艾笑，还没来得及知道今早的事。

　　艾笑敛了下神色，压根也没打算让他知道。

　　苏暖戳戳她的肩胛，笑着说：“笑笑真有勇气，敢跟咱们校霸坐同桌。”

　　谁不知道，施椋川在高一入学，就打伤了高三学长，那人伤的不轻，家里独子，有钱有势，他们直接报了警，施椋川被警察带走，最后还是靠他父亲施庭深给带了出来，关了小半年。

　　眼角余光出现了一抹淡白色，不等爱笑手滑，她便急着向那抹白影追去，还不忘回头告诉她，“笑笑，今晚我也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等明晚上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艾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轻轻笑出了声。

　　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进出都很困难。

　　那些女生干脆放弃了门口那条路，直接跑来窗户这讨好艾笑，塞给她一盒糖果，又将手中精致包装的巧克力递了过去，上边还有一封淡粉色的信。

　　施椋川趴着侧睡，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那女生只瞧了个背影脸都红的不像话，细声细语的怕惊醒他。

　　“麻烦你了，同学，这盒糖你就收下吧。”

　　艾笑默默接过，说了句不麻烦，啪的一声关紧了窗户。

　　其他想来的女生被隔绝在窗外，一脸忿忿的瞪着她。

　　刺啦一声，淡蓝色的窗帘阻隔了他们怨怼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