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少年的故事
少年身披铠甲,手握厉剑,剑身发出金色的光芒。他骑坐在巨兽的身上,踏着风而来。一些不知好歹的兽人,想要阻挡他的去路。哪知他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单薄的少年,他一只手握住巨兽颈上的一缕鬓毛,一只手挥舞着金色的宝剑。金色的光芒所到之处,兽人纷纷倒地哀嚎,惨叫声穿透了云顶,鲜血染红了大地。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他坚毅的脸上此刻只有一种表情,即使踏平这片土地也在所不惜。巨兽怒吼一声,停在了金碧辉煌的宫殿门前。城墙上扬起了白色的旗帜,此时胜负已定。大门缓缓的打开,一位美丽的女子迎着光而来,她温柔的目光流淌出让人安心的温暖,目光所到之处,皆开放出了色彩绚丽的花朵。
少年的脸上漾出了灿烂的笑容,他飞身而来,奔向了他的娘亲。母亲拥抱着少年,两人相拥而泣。
“娘,我终于将你从恶魔手中解救了出来。”
林大智呆呆的看着外面,脑子却还沉浸在书中的故事里没走出来。她为书中的那个少年流泪,为他经历的那些苦而感到心疼。
面包车已经行走在了泥泞的山路上,这段路况非常不好,雨天造成了山体滑坡,汽车只能缓慢行驶。在公路的另一侧,就是水流湍急的金沙江。
因为雨天造成了滑坡,一些路段在抢修着,车走走停停,人不免有些烦躁起来。就连嗷呜也时而有些不耐的冲着窗外吼叫两声。
林大智将手上的书放在了膝盖上,她想着故事里的那个男孩,不知道为什么,书中的那个男孩会让她联想到郑曦闵,接着她又想到了昨天车上的那群年轻人,他们那么闹腾,那么欢乐。如果郑曦闵现在是跟他们一起的话,他的笑容会不会更多一些。想到这里,她回头对郑曦闵说:“昨天车上那几个年轻人还挺能说的。”
“嗯。”郑曦闵没有什么表情。当然,他有表情的时候也并不多。
“我年轻的时候也挺活泼的,主要现在年纪大了,不爱闹了。”林大智想要解释昨天她为什么发脾气。“现在更喜欢安静,听听歌,看看书或者写写字。”
郑曦闵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金沙江浑浊的江水。
林大智忽然有点不安,她竟然有那么一点害怕他会离开她。毕竟前面的路还长,而郑曦闵又很受欢迎。
“你是不是挺想跟他们一起的?”
郑曦闵看着前面的车窗玻璃。“嗷呜不喜欢跟其他人一起。”
林大智憋着笑,心里却非常高兴。“那两个女孩挺勇敢的,我看她们也挺喜欢你的。”
“我没有帐篷。”郑曦闵说。
“那你还是想去咯。”
“我长的不安全。”
林大智笑了,她发现郑曦闵越来越幽默了,又或者他原本就很幽默。
郑曦闵看着反光镜里林大智的笑容,也跟着笑了。
“我们这样你会不会觉的有点无聊?”
“我不怕无聊。”郑曦闵坐直了身子,手抠着安全带:“我就是一个很无聊的人。”
林大智觉的他说话的样子像极了电视剧里受委屈的小媳妇。她笑着说:“那正好,我也很无聊,我们是无聊的母子组合。”
她以为郑曦闵会被她的自黑给逗笑,可这句话并没有使他发笑。他看起来还有点严肃。
“母子这种玩笑话以后不要再说了。”郑曦闵皱着眉头。
林大智愣了愣。
沉默了大概十几秒,郑曦闵忽然说:“我妈妈不在了。”
“对不起。”林大智转身看了他一眼,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他道歉。
“都两年了。”郑曦闵低着头,帽子挡住了他的脸。
林大智从前面的镜子里看见郑曦闵用纸巾擦了擦脸。她没有说话,也不再回头,她知道他需要点时间调整情绪。
司机师傅这个时候默默的打开了车里的音箱,一段悠扬的旋律响起,唱的是关于草原,关于少数民族的情歌。这种音乐能给人带来平静。
郑曦闵抬起了头,两人的眼神在镜子里相遇了。
郑曦闵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早熟,他是懂事的孩子,他的懂事,早就融入了他的骨子里。即使他知道胡闹的孩子有糖吃,他也从不胡闹。他只想帮妈妈分担烦恼,如果他有一颗糖,他会首先拿给妈妈。他知道妈妈生病之后,整整两天没有说话。然后独自一人,跑到省城,找到了妈妈的姐姐,他的大姨。大姨和姨父答应将他和妈妈安顿在省城,方便治疗。但是妈妈不同意,手术和之后的治疗需要大量的费用,也需要人来照顾。她不想郑曦闵耽误学习,更不想他年纪轻轻的就背上债务。妈妈决定放弃。郑曦闵不想放弃,那是他的妈妈啊,他怎么能放弃呢?即使一无所有,他也不能放开她。于是,他开始试着在网络小说平台上写小说,他要赚钱,而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赚钱的方法。
命运奖励给了他一颗糖,很快,他的小说就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小说火了。出版社纷纷找上了门。十六岁的他一下子就成了畅销书作家。他赚到了钱,找到了最好的医院给妈妈做了手术,妈妈的病情得到了控制。他继续上学,继续写作。很快第二本小说出版了,第三本小说出版了。他考上了大学,他是妈妈的骄傲。
可惜的是,他有了钱,有了名气,但他还是不能把妈妈留在身边。妈妈病情突然恶化,离开了他。郑曦闵很难过,妈妈走了,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继续写作,他也只有写作了。只是,他脑子里的东西随着妈妈的离开也消失了。他写不出十六岁时写出的故事。他受到了批评,他试着改变,试着去抓读者的心,但他失败了。除了写作,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郑曦闵的手指灵活的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他想告诉林大智一个故事。但害羞的他说不出口。他和林大智一样,他们不擅长用语言来表达情感。虽然他们一个像火一个像冰。
但他们有默契,默契是很珍贵的。
他把故事写在了手机上,发送给了林大智。
“身披铠甲的少年,没有人知道他拿起武器是为了解救母亲。少年小的时候,父亲去了遥远的云国度,他爱上了云国度的女妖精,便抛弃了美丽的妻子和儿子,永远的留在了云国度。少年跟着母亲长大,母亲对他很好,但她不快乐。少年没有朋友,每天埋头练功读书。日子简单却也平静。在少年十六岁的时候,母亲身染重病,并且被怪兽囚禁在噩梦的宫殿里。母亲被带走的那天,她让少年不要管她了,以少年的力量是无法跟怪兽抗衡的。母亲让少年忘了她。
少年怎肯罢休,他偏要跟怪兽抗衡。少年寻得了一样宝物,在一场决斗中,他名扬天下。这宝物让他所向披靡,他一路杀向怪兽的宫殿,救回了母亲。
少年的生活暂时恢复了平静,他继续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他的武器让他赢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他获得了赞誉,他是母亲的骄傲。但好景不长,母亲的恶疾恶化,最终还是离开了他。少年悲痛欲绝。母亲离开后,他的武器也不再焕发光彩,人们对他很失望。少年撕碎了身上的铠甲,埋葬了自己的武器。他坠入了黑暗的森林里。”
林大智看完了这个故事,久久的没有说话。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慢慢的呼出来。她不知道这是三笠的故事还是郑曦闵的故事,或者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她为她大胆的想法感到了震惊。
她再次从镜子里偷偷的看了眼郑曦闵,他抱着双臂,靠在座椅上睡着了。他看起来很落寞,他坚毅的下巴有着不服输的倔强。她想,如果她能够获取到力量,她希望能带着他一起走出黑暗森林。
司机师傅将她拉回到了现实的世界里,他将车停在了桥上,指了指前面,他说到XZ了,还问要不要拍照。林大智往前一看,看到了立在桥上的标示牌。原来这里是四川与XZ的分界处。
嗷呜开始迫不及待的用前爪挠着车门,郑曦闵打开了车门,嗷呜跳了下去,狗绳拖在了地上,郑曦闵弯腰捡了起来。他下了车,他一直不敢看林大智的眼睛,他有点害羞。
林大智也下了车,外面有点冷,但阳光同时也照在了他们的身上。标牌上密密麻麻的写上了很多句子和名字。这是个值得纪念的地方。
“帮我拍照。”林大智将手机塞给了郑曦闵。“拍好看点哦。”
郑曦闵拍完后将手机还给了林大智,林大智翻开一看,里面竟然是郑曦闵的自拍。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坏啊!”林大智翻了个白眼,“浪费了我那么好的表情。”
郑曦闵一脸正经。
“我给你拍。”林大智说。
“我不拍。”
“你会后悔的,这地方你这辈子可能就来这么一次了。”
郑曦闵眨了眨眼睛,将嗷呜召唤了过来,他要跟嗷呜拍合影。
林大智眯着眼睛,笑得像个狐狸。她将取景框放大,对准了嗷呜。
郑曦闵看着照片,倒是不介意。他把司机师傅喊了过来,请司机师傅帮忙给两人一狗拍合影。
拍完了照片,他们回到了车上,车开始沿着山路上山。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郑曦闵将身子伸到了前面,手扶着副驾驶的椅背。
林大智稍微回头,看着郑曦闵的眼睛,很直接的问道:“你就是三笠,对吗?”
“对。”郑曦闵点了点头。
“嗯。”林大智也点了点头。“你很棒,这本书我很喜欢。”她用了粉丝的口气。
“真心的吗?”
“当然是真心的。”
“什么时候可以让我看看你写的故事吗?”郑曦闵说。
林大智脸上一阵发烫,“我可能写的不是很好。”她根本就没有信心把自己的作品给别人看,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作家。
“那先欠着吧。”
“欠着?”
“对啊,因为你看了我的故事,所以要交换。”
林大智忽然觉的自己被这个小孩给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