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快来吃饭吧。你阿姨烧了好多菜,就等你了!”林闲一进门,父亲就厉声催促着。
林闲抬头看了看餐桌上摆满的盘子,想要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可是脸却像涂了浆糊似地怎么也撑不开。
“刚刚急匆匆出去,是出了什么事吗?”父亲的新太太挺着肚子,艰难地挪着步,拖着七个多月的身孕显然是走不快的。
林闲上前扶住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铺好软软的垫子,让她慢慢地坐了下来。父亲的新太太搭着林闲温暖的手,笑意盈盈地回头感谢着他的贴心照顾。
“爸,你以后别让阿姨做这么多了,她那么大的肚子,你好意思吗?”
“知道了,知道了。”父亲低头扒着白饭。
“你以前就是这个样子,嘴巴上说得花好桃好的,实际上天天都不在家,在家了也就干坐着,也没什么贴心话!”
“行了,行了,婷婷,你看林闲现在全站在你这边了。”父亲闪避着林闲的指责,讪笑着向太太寻求帮助。
“林闲说得对!待会儿你就把碗洗了,把衣服晾了,顺便把地拖了。”父亲的新太太捂着嘴,偷笑着朝林闲吐了个舌头。
林闲看着父亲头一次在家里乖巧听话的模样,也不禁笑出了声。
“好好好,你们娘俩儿就联合起来整我吧!”
娘俩儿,林闲心下总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虽然父亲的新太太真心待他不错,可是他却也总是记得那个曾经也对他温柔如水的母亲。何况,再一个多月,家里就要来一个新生命了,这才是人家的亲儿子呢。
林闲迅速地扒着饭,风卷残云地就结束了这顿晚饭。父亲的新太太瞪着父亲,脚下还用力地踩着他的脚,“说什么呢你,会不会说话!”
“还不快去给儿子赔不是去!”新太太催促着,扯着父亲的衣袖,使劲地把他往前推。
“啊~~林闲啊,刚才,你知道,你爸不大会说话的,别放在心上啊。”
林闲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父亲被他太太示意着坐到儿子身边,可是却全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父子俩一向就是没什么话的,一方面是父亲本身在家的时间就不多,另一面也是父母离婚的阴影,从来都在林闲心里膈应着,他却一直没有勇气正面去触碰这个话题。
林闲想到了薛臻言适才对他的责骂,的确少女的话虽然说的残酷,可是分明句句都是对的,不然林闲也不会如此这般地心窝疼。
两人沉默了半晌,林闲最终还是先开了口,
“爸,我上次在路上看到妈了,她……她和一个女的挺亲密的在一起。”
“唔。”
“所以你是知道的是不是?”
“唔。”
“所以这就是她决绝离开的理由,这就是她两年多来一面不见,一通电话也没有的理由?!因为她讨厌我,厌恶你,甚至只是我们这个性别吗?!”
父亲毫无内容的反馈就像当初面对的这个空空旷旷的家一样,林闲只有靠怒吼才能发泄着内心的愤懑。
然而就算是这怒吼、质问也不过就是凌厉的拳头打在了一块软绵绵的豆腐上,丝毫不起一丝波澜。
“啊啊啊啊啊!”林闲扯起了父亲的衣襟,
“你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你回答我啊!你也有感情的吧!你回答我啊!”
“你让我怎么说!我和你妈虽然说不上是恩爱夫妻,但好歹也是相安无事地过了这么多年,我怎么知道突然一天她回来要提出离婚,我怎么知道离婚的理由竟然是这个,你让我怎么说,你让我怎么和你解释!”
父亲任凭儿子抓着自己的衣领,短暂的爆发之后又像是之前那样的,面无表情地瘫在沙发上。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改天再谈吧,好吗?”父亲的新太太被这两个男人的咆哮吵得脑袋生生得疼了起来,她皱着眉,手捧着肚子站起来,努力地保持着平衡。
“那你有去找过她吗?就算是为了我,你也应该去找她吧!”
“我怎么没有去找过你妈?!我去她单位找她,去她家里找她,我都还去了那个女人的家里!法院都要给我出禁制令了都!”
“她果然是那么无情吗?这样子都不肯来看我一眼!”林闲灰心丧气地跌坐在了地上。父亲看着儿子落寞的后脑勺,捏了捏他的肩膀,“算了,孩子,忘了她吧!”
“你让我我怎么忘得掉!她是我妈啊!”林闲说着狠命地把茶几上的玻璃杯朝地上砸了下去。玻璃碎片四处飞溅着,散落了一地。
“啊啊啊啊~~侑文,我……,”这边玻璃杯在地板上砸出了一个印子,那边父亲的新太太失声跌了下去。
“婷婷,快,林闲,打120叫救护车,快啊!”
林闲慌忙地摁着电话按键,可是手却好像不听使唤似地,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拨出了电话,
“救护车!桂林西街这里要辆救护车,孕妇,孕妇要早产了!”林闲惊恐地看着新太太裙子底下的那一滩血,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还愣着干嘛!把房间里那个待产包拿来。”
“把地上擦一擦!”
“哎哟,玻璃渣子!”
林闲机械地跟随着父亲的指示一步步做着,终于救护车来了。车门打开,护士这么下着指示,“家属来一个就可以了!”
“那你在家待着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林闲被父亲冷冷地推出了车门外。
“哔哺~哔哺~哔哺~”救护车亮着红色顶灯扬长而去,只剩下满手是血的林闲一脸茫然地站在初春还凉凉的夜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