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天,妈妈对我说,你这么大,不用我天天接你。爷爷家离学校不远,中午放学你自己跨过人行天桥去爷爷家吃饭,下午放学你也去。到晚上我接你回家。
在以前,我一定高兴。这一直是我求之不得的事。但妈妈淡淡的语调让我有点伤心。我能感受了充满爱意的空气逐渐淡薄了。
那天中午,妈妈果然没来,我一个人背着大大的书包,佝偻着背,闷闷不乐地在学校门前转了一圈。
文静在校门口的烧烤摊贩那儿买了根烤肠,一转身发现了我。
“来,尝一口。”
妈向来反对我吃外面零食,我本能地摇头。文静把烤肠送到我的嘴边。
“可好吃了,你妈又不在,咬一口嘛。”
于是我咬了一口,机械地咀嚼。这味道让我不适,我想吐掉,面对文静期待的目光,我只好又咽下去。
“今天我自己回家,我们一起走吧。”我拉了文静说。
文静边走边吃,还不停劝我再咬一口。我摇头,手抓住她健壮的胳膊,感受着有人支撑的安定感。可走在天桥下,文静要走过一段步行街,去另一处她家所在的小区。我们互相摆手作别。
我抬眼望那长长的人行桥,又高又远。尽头折向一排树的树桠之中。中午的太阳紧紧的,走路的人很少,都是骑着车的行人。我走在天桥的最边缘,一排金属栏杆刷成了绿漆漆的颜色,摸上去冷冰冰。
走到最高处,脚底下是一条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大道,车水马龙,秩序井然,大家行色匆匆。他们互相之间并不多看谁上眼,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迹上有条不紊地行动。
今天的我独立在天桥的顶端俯瞰着所有人。
没人多看我一眼。
当我在下桥时,在桥边看见一个中学生模样的人正跪在地上。那上面写满了字。一个外地学校的贫困学生。一个乞讨的人。
我们彼此看了一眼。她显然年纪比我大,黄黄的脸,头发也发黄发卷,有一对眯成细线的眼睛,仿佛周围的一切让她睁不开眼。
当我们四目相投时,好冷漠的目光!我不知如何是好,待那儿发愣。
只一秒的时间,她就别过脸去,仿佛我是不存在的。我小心翼翼从她身边溜过,加快了脚步。
爷爷早对我讲过,桥上那个学生是个骗子。专门骗取好心人的施舍。
“不要理会,更不要上当去给她面前的碗里丢钱。他们都是一帮懒人。”
晚上妈妈来爷爷家接我的时候,爷爷开始唠叨:“中午孩子一个人回来,你没空,应该让我去啊。”
“爸,周壹壹过两个月就 14岁了,许多同龄的孩子都自己回家了,你孙女也可以,不用您老再操心了。”
“您倒是要操心一下您儿子。”顿了一下,妈妈幽幽道。
爷爷不吱声,举杯灌了一小口酒。奶奶在一旁瞪了爷爷一眼:“吃你的饭啊。”
这种不安的气氛一直笼罩在周围。当我们离开爷爷家,回到新居时,妈妈一直都不说话,阴沉得像块铸铁。
我像个时钟一样分毫不差在桌前完成作业,预习课文,不再和妈妈撒娇,也不再磨磨蹭蹭,想喝水也自己去客厅不发声响地倒水。
整个家冷冷清清,像个大冷库。
期中考试,我总分全班第三,这是我最好的成绩。我兴奋对告诉妈妈,妈妈哦了一声
终于成绩上来了,不枉她操那么多心。
她的眼神暗淡,并不在意。这种巨大的变化让我六神无主,无助地面对眼前的陌生人。
妈妈离开了这一小段日子,我就记起了之前的种种,从中发现了许多她将要离家的端倪。
这其中是否真的存在别的女人呢?那个狐狸精?
和那个女人比起来,显然妈妈没有什么优势。对方那么光彩照人,那么精明强干。举止优雅而满面春风。
我急切地想扑向爸爸,向他诉说我对妈妈的想念。乞求他能把妈妈拉回家,让妈妈重新振作起来,如同以往一样精神焕发。她不死不活的状态让人揪心。我多想妈妈像以往一样盯着我,逼着我,数落我。在我赖床不起时拉起我,每晚不睡时催促我。
我却总遇不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