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牧野晟皓看着那略显婴儿肥的圆脸,心下却是难得的平静,待那黑溜溜的眼睛回望过来,他微微一笑,“柒柒,我……”
“松鼠。”慕容宁远窜了出去,“别跑,我给你松果吃,真的——”
那松鼠蹿得极快,三蹦两跳,刚在那处的假山立定,皓文、皓武已将它围住。
它居然立起身子,黑溜溜的眼珠子左顾右盼地打量两人,通人性至斯。皓文似忆起什么,眼见皓武跃向那松鼠,他亦趋前,却是拦下他。
“抓不得,”握住他手的同时,他以密音谓他,“是陛下赐给皇贵妃的。”
“小松鼠,”慕容宁远也赶了过来,她气喘嘘嘘地道,“你下来——”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掌心的那几枚松果,汗津津的。
它斜睨了她一眼,头一偏,两只小前爪子交叉抱于胸前,竟与人不屑时的神情动作,一般无二。
“你下不下来?”慕容宁远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天皇老子也不管了,提气,便想往假山上蹿。
尾随其后的十七殿下想已从皓文那获悉,忙抱住她,低声道,“不可造次,是父皇御赐给皇德母妃的宠物。”
“我们不说,谁知道?”小丫头聪明地以密音传回,“等抓了它,我一定要饿上它几顿,饿得它再不敢那样看我。”
“父皇或皇德母妃的人在附近,”他亦以密音回道,“不过这是火离宫,父皇的人可能性更大。”
“皇上由着它满皇宫乱窜?”她道,“为什么我抓它就不行?不管,皇上在这,我也照抓,抓了,还是要饿上它几顿。”
牧野晟皓熟知她的性格,只得搂紧她,“你何苦和它计较?你喜欢,我叫人多捉几个送你,任你折腾,好不好?”
“可是我想饿的就上面那个斜眼看我的。”她想了想,“那松鼠养得这么肥,饿几餐,没事。皇上难道会为个松鼠和我计较?若把我遣出宫去,我还求之不得了。”
牧野晟皓再无言语,只是抱住不松手。
眼瞅着那松鼠蹿下假山,特意从她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慕容宁远气得张口在他胳膊上狠咬一口,
“哎——”随着那声熟悉的呼痛,她落下地来,临走前,还不忘重重踩他一脚。
“别跑——”她拔腿就追,不过那松鼠速度惊人,她追出数百米,已无它的踪影。一脚踢飞路边的石子,她嘀咕:“别让我再遇见你,否则,饿扁你。”
轻轻的笑声在身后响起,她回头:“又是你啊,花妖。”
“我叫凤潜,我娘亲喜欢这么唤我。”那玄衣男子笑得灿烂,金色的阳光穿透了他,却无法掩盖他的光芒。
这样的男子,似乎连金乌都不及他耀眼了。
慕容宁远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生死轮回,你既已不属尘世,待我替你完成心愿,你便尘归尘,土归土吧。”
“你可知我有何心愿?”
那凤眼,眼角微微上挑,琥珀色眼眸里眼波浩瀚如海,她心里如塞进了只小兔子,怦怦乱跳。只要不是欠下巨债未还,她想,我好容易才存下三片金叶子,可不能全替你还债的。
“我——”他笑,“我生前尚未娶亲,至死,都无法瞑目了。”
“可你都死了这么久了,死时,又这么年轻。”她道,“和你年龄相当的适龄鬼妻,不好找了。”盘算娶阴亲的费用应该花不了一片银叶子,只是肯这样的,多为贫家早夭的女儿,瞅这人装束,生前,怕是贵族吧?
不过,人都死了,也别穷讲究了。
她叹道,“你把你的生辰八字报与我,我得闲去帮你寻个旺夫又旺丁的妻子,还有,你也不要太挑了,这年头,阴亲不好结,若不是家里困难,谁肯惊扰逝者?”黑白分明的眸子盯住他,缓缓道,“而你,眼含桃花,生前,不知伤了多少女子的心,死后,好歹专一点,她也许出身寒门,不过肯定是好人家苦命的女儿。”
他“哦”了一声,“那之前,我只能时时来缠住你了,省得你昭仪事多,我没准又得等个几百年了。”
“你那些兄弟了?”一遇见他,她的心就开始叹息,“我听说,你们至死不降,全都死了。大家和和美美生活不好吗?为什么总爱打打杀杀了?从西秦跑这来,也挺远的,何苦来了?”
“东朝大军都压境至西秦皇城下,为什么西秦人不能来东朝皇宫呢?好歹也杀了些凤子龙孙吧。”他笑,“大丈夫,保家卫国,死得其所,成皇败寇,胜者为尊。西秦人都没抱怨,你又何苦作此惜惜之态?”
“你——”慕容宁远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不识好人心,难怪死了这么多年,还没法投胎。一个字,蠢;三个字,蠢到死。”瞥见他薄唇微抿,似有怒意,她继续“毒舌”,“难怪你那些兄弟都轮回了,就剩你孤家寡人,可见你不见得是技不如人,为人所杀,是咎由自取,至死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