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小十七、小十八和柒柒路过御花园,遇到苏昭仪,苏昭仪生得极美,却因出身沧岚,只封了昭仪。柒柒一见她就忆起画上的曾祖母,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苏昭仪初入宫掖,却极受恩宠,她手上的朱果,潋滟一如她的唇色。回眸,瞧见他们三人傻傻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她轻轻一笑,那一笑,令满园繁花都似倒抽了口气,姹紫嫣红,终不如,她一笑倾城。
小十七与小十八看得一眨不眨,柒柒生气地侧过脸去,苏昭仪便将那朱果给了柒柒。
“那就是苏昭仪?”在同去水坎宫的路上,柒柒好奇地问,“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平日很少见她出来了?”
“曾皇祖母和皇祖母都不喜欢她,”小十八悄声道,“连皇后也不待见她。我母妃曾送过她几册书,她还来了一幅画,画得真正好了。听说她本是沧澜很出名的才女,所以才代公主嫁给了父皇。”
柒柒点头,以密音悄声道,“皇上比她大了很多哦,若晟琳(皇六女,慕容皇妃之女)还在,怕就她这般年纪吧?”
小十七小十八互看了一眼,低头不语。
“这果子是贡品了,叫朱果,”柒柒笑,“我在我姑姑那见过,皇上还赏了我一个,苏昭仪真是大方了。”
“这有什么,”小十七道,“这朱果就她喜欢,其他的娘娘都不爱见的。上次分到火离宫的朱果都叫我母妃赐给了下人,若你喜欢,下次我叫我母妃都留给你好了。”
“我养的招福(夜莺)喜欢吃朱果,”小十八笑,“分到水坎宫的朱果我都喂了它。”
“那这个我分一半给招福好了,”柒柒笑,“反正你们都不爱吃,上次那个我给了祖父,这个我要自己尝尝。”
却不知那半个朱果让招福送了命,柒柒昏迷不醒,等她醒转,宫中便再无苏昭仪了。只因那朱果据说原是苏昭仪送给小十八的,小十八又转送给了她,太皇太后大怒,赐下三尺白绫,苏昭仪便香消玉殒了。
皇上出宫在外,赶回已是不及,最后,命大哥写了几篇祭文,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除了,柒柒偶尔看到曾祖母画像时,还会忆起宫中曾有过一位苏昭仪,她笑起来,百花皆黯然失色,便是小十七小十八也不记得了。
“苏昭仪?”小十七看向小十八,“父皇纳过这么一位昭仪?”
“母妃说招福是贪吃撑死的,”小十八道,“朱果?宫中哪有这种贡果?”
“她嫣然一笑,你们当时看她都看傻了。”柒柒提醒他俩相关细节。
“有这么一回事吗?”小十七小十八齐齐否决,“柒柒,宫中任何妃子都有记载的,并无你说的这位苏昭仪。”
数次碰壁后,有时,看到那依依垂柳,鹅黄的色泽宛如她当时所着宫妆,风拂过,水面犹见倒影,却连柒柒都不敢确认宫中是否真存在过这么一位苏昭仪了。
迟了数日,东朝十七皇子大婚方为宁远获悉,书斋内的香沉寂得一如最初,那花妖伏案细读,似并未留意到她的反常。
蓝绫有些不安地看着那素衣少女,从进书斋到现在,她一声不吭,平日,总觉得她太闹腾了,今日,忽然这么安静,反,不习惯了。
“宁远小姐,”她道,“少爷这趟出门,带回了一些稀罕物,你要不要看看?”
她看向窗外,那神情,似未曾听到一般。
蓝翎摆摆手,示意妹妹不要再言语,接下来的时间,除了风拂过书页的微响,书斋内,安静得让朱月都觉出了几分压抑。
窗外,岸芷汀兰,郁郁青青,那如火凤凰花开得最盛,如霞似锦,焚焚如在燃烧一般,那之后,便是凋谢。慕容宁远看得出神,小十七之后就是小十八,小十八之后,皇上会赐婚谁家?
“我想去看小十八大婚,”她道,“否则,我死都不会入宫的,或者入了宫就死,你觉得哪种结果对你以后的生意会比较好?”
他,静默了半晌,“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们的皇帝,”她想了想,“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皇宫,不过,我答应了小十七,所以才要做皇后,现在,我不做了。”
“你这样也做不了皇后,”他淡淡道,“我真不知你有什么长处。若你真不想入宫,就好好和蓝绫学怎么服侍人吧,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的。”
“我从小锦衣玉食被人伺候大的,”她,看着他,不无遗憾地道,“伺候人?我学不来的。”
“这世上有什么事,生来就会的?”他道,“慢慢,也就会了。”
她,蓦地沉寂了下去,隔了半会,方嘟囔道,“你们皇帝不是还很年轻?西秦的女儿最媚,我这模样便入选,也难获恩宠的,你就算想讨好他,也可以有旁的法子的。”
风拂过,那一缕暗香,似麝似兰,非麝非兰,说不出来,只是极浅淡的一星,却叫人沉醉。他些微有些怔忪,合上案上的书,“宁远,你这个性到底是怎么养成的了?”心下微叹,她始终不会如此,不懂拒绝,父皇赐婚前,庆皇,那玉佩,她,至死都留在身边了。
掌心那玉佩上,触手生温,是极难得的暖玉,血族皇族中人甫一出生,便刻了乳名于其上,是为一生平安所求的。
庆皇,那玉,给了她。
“我二姐嫁得早,六姐养在深闺,自幼和兄长们厮闹惯了。”她道,“我好想乳母做的富贵桃花饼了,外面都吃不到的。”
他,难得,沉寂了下去。就在宁远以为他已老僧入定,打算趁机开溜时,他蓦然言道,“刚巧帝都下月有笔买卖,我叫人陪你回去一趟吧。有些事,总是要亲眼看到,才会死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