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牧野晟皓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柒柒,你的家当都收拾好了没?”
慕容宁远想起了火离宫的金叶子,便抬起头来。
“明日我们就要启程了。”他笑,“我今日去看了,居然装了十辆马车了。”
慕容宁远蓦地想起尉迟家小姐的十里红妆,脸便沉了下来。
牧野晟皓窥见了她的脸色,出口的话就成了,“晚上我要去母妃那辞行,你要不要一块去?”
“要。”慕容宁远想也不想,张口就应下了,静默了一会,她加了一句,“我可不幻成傻兔子。”她顺着牧野晟皓的视线看去,一套衣服叠得齐整,捧在琥珀的手中,晶亮得跟只蜻蜓似的。
慕容宁远转了一个身,宝儿赞道,“小姐这会看起来真是个英姿飒飒的少年郎了。”
“是小太监。”慕容宁远翻起袖口,自我感觉也还不错,她以前也易过装,不过是为了去街上看花灯。收拾齐整,她就推门走了出去。
牧野晟皓看了过来,似怔了一怔,然后,就笑了。慕容宁远哼了一声,“我可不会管你叫主子的,这一路上,没事,可不要叫我。”
牧野晟皓点点头,笑谓,“走吧,要不就迟了。”
慕容宁远说到做到,果然落在了一行人的后面,刚出了院子就遇上了尉迟芷汀,贴身侍女玉汀唤了一声,“十七殿下。”
牧野晟皓只得停了下来。
慕容宁远刚走到院门口,远远瞧见了,一低身猫在了院门后,偷偷瞧着他们。
尉迟芷汀福了一福,柔声道,“夫君,明日就要远行,芷汀刚去给母后请了安,这盒点心是要送去婆婆那的。”
牧野晟皓心里不快,面上却不好表露,只得道,“可是要我替你送去?”
“芷汀想亲自交给母妃,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有些话,母妃肯定是要交代芷汀的。”
牧野晟皓“嗯”了一声,门后的慕容宁远头一偏,哼了一声。
她静候了片刻,待那两人走得远了,才一甩前襟,迈了出去。慕容宁远回头看了身后那两个货真价实的小太监一眼,有意放慢了步子。于是这行人就有些奇怪了,果然,牧野晟皓和紧跟着他的那拨人顺利进了火离宫,到慕容宁远这就被拦下了。
“这位公公瞧着面生,哪个院子的?”门卫好奇地打量着她,慕容宁远装聋作哑,她身后的小太监报上了十七殿下的名。
“十七殿下叫你们来做什么?”另一个门卫警觉起来。
“我们是跟着十七殿下来的。”她身后的另一个小太监回道。
火离宫的院门口静了一静,最后还是一个小太监出示了腰牌才顺利走了进去。入了院子,早就瞧不见牧野晟皓那一行了,慕容宁远四下看看,果断地决定去取金叶子要紧。
身后的小太监只是跟着她,远远看见了小十七昔日住的绿玉轩,她一回头,这才瞧见身后还悄无声息地跟了两个人。
慕容宁远一下退出了一尺,骂道,“你们两个这一路怎么也不吱声?”为了掩饰她的窘迫,她这话不觉就拿出主子的款了。
两个小太监只是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其中一个回道,“你又没问。”
慕容宁远想了想,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挨近点。她压低声音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师父是谁?”
两个小太监对看了一眼。“奴才勿言,他是勿语。”个子稍高的那个小太监回道,“入宫就跟着林公公了。”
慕容宁远细细思索,大内有姓林的公公吗?是了,伺候小十七的那个老太监就姓林,不过,他去年不是就告老还乡了?
“你俩的这一身本事是林公公传授的?”慕容宁远道。
两人颔首。
慕容宁远不料一个幼时常常在宫内撞见的公公居然有这样一副好身手……惜之叹之,一时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待她回到相思小居,牧野晟皓还未回来,她便取了金叶子在手中细细把玩着,远远看见后院的马车,心里气恼,金叶子上就多了一道指痕。
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便站了起来,径直往后院去了。走在相思湖边的长廊上,隐隐听到有人说话,她不由得停了下来。
竹汀也是尉迟芷汀的陪嫁丫鬟,不知在哪呕了气,恰好宝儿风风火火地冲撞了她,便一把揪住了,劈头盖脸地骂道,“死蹄子,赶着去投胎不成?”
宝儿一入院子就跟着琥珀了,当下挣脱了开去,回道,“这条路这么宽,谁碍着谁了?”
竹汀大概没料到这个小丫头居然敢回嘴,认出她便是时常跟在琥珀身后的小丫鬟更是气恼,当下便拽了她的头发,骂道,“哪家的大丫鬟说话,小丫鬟敢回嘴的?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
宝儿被她拽住了发髻,一时挣脱不开,狠挨了几下,索性也撕了面子,叉腰一头撞了过去,竹汀跌坐到了地上,顿时指着她道,“反了反了,不过是个没品级的小丫鬟,难怪我家小姐你们都敢作践,一个个都等着攀高枝吧?”
宝儿不知深浅,哼了一声,“你也想殿下收了你去吧,可惜,叫翡翠珍珠抢了先,少借着替主子抱屈折腾人了,旁人怕你,我可不怕。”
早有下人领了琥珀急冲冲地赶了过来,一听这话,当即就给了宝儿一记耳光,喝道,“这家还有管事的了,你当旁人都瞎了不成,就你话多。”
竹汀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知道再闹下去无易于自取其辱,她原是个心高气傲的,模样不说,在尉迟家的一众丫鬟里样样都属拔尖,来这两月有余,挨到今日,不觉就灰了心。
慕容宁远原打算找个地方藏起来,入夜就去寻尉迟芷汀晦气的,撞上这事,也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