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谢府收到南朝来使时丞相裴衍的消息时，元祁奚同样收到了这个消息。

　　宽敞的书房竖着三排书架，书架前有一张主案，两侧分别放着两张长案，再过去就是一小间休息室，摆着一个博古架和一张长榻。室内布置精简，但一个小小的青铜摆件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他坐在书房里手中捏着密信，看了清晰的“裴衍”二字，将密信凑近烛火付之一炬。

　　密信燃到一半的时候萧长信进来了，她看了眼冒着青烟的洗笔盂，走到书架边：“睡不着，我来找本书看看。”

　　“哦……最后一排的书架上有夏商周的残卷，你应该感兴趣。”

　　萧长信背着手随性的在书架间闲晃，啧啧叹道：“祁奚，你这小小的别院都珍宝无数，干嘛还去吐谷浑做生意？随便在家里拿几件出去卖不就有钱啦！”

　　“……这是收藏，爱好！”

　　“爱好能当饭吃么？”萧长信笑嘻嘻道，她也就是说说，要真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卖，她才舍不得呢！咦？这些貌似不是属于她的啊。“诶，”她折身从书架后探出半个身子看向元祁奚，“听芮姑说我的字也挺值钱的，要不要收藏收藏？”元祁奚扭头看了看她，嫌弃道：“不要。”

　　萧长信傲气的哼了哼，继续闲晃。

　　其实元祁奚很想要萧长信的字，但不是现在的萧长信写的字，而是萧长信在离尘道长门下清修时写的字，那时的字元祁奚有一副，一手行书遒美健秀，又含着清高道风，一字万金都值，可自从萧长信恢复身份，她的字就带着一股霸道之气，虽说颇有帝王之范，但元祁奚更喜欢她修道时期的字。

　　“祁奚，为何你要去吐谷浑做生意啊？而已我非常惊讶你居然会做生意。”萧长信没话找话，元祁奚闲翻手边书籍，漫不经心回道：“吐谷浑牧业发达，而自从云中将士不肯归顺三哥后，军中用度就被一再克扣，没有粮草战马不良，我将吐谷浑的马卖给了云中，赚了很多钱。”

　　萧长信拨开书架上的书，透过间隙看着元祁奚的后脑勺：“克扣用度还有钱买你的马？而且吐谷浑会低价将马卖给你么？”

　　元祁奚站起来，贼兮兮冲她笑了笑：“因为大皇姐是吐谷浑的王后，她将马低价卖给我了。而自从云中五万将士落在十三弟手中后，五哥就很扶持十三弟，拨给了十三弟很多银子，你要知道五哥王妃的娘家是一方首富。我隐瞒身份将马高价卖给十三弟，十三弟哪懂这些，反正手里银子多，就买了，然后我就有钱啦！”

　　“闹了半天你赚的是自家人的钱啊！”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那些富商的钱又难赚，贪官的钱更难赚，只有皇亲贵族的钱最好赚啊！反正云中是要添战马的啊，买别人不一定是良驹，还不如买我的呢！”元祁奚走到萧长信身边，找出一卷竹简给她，“我看你在这儿转了半天，到底想不想看书啊？”

　　萧长信接过竹简，低头看了看，又放回书架上，她郑重其事道：“从下午开始我就觉得不踏实，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的确有事，而且很可能与你有关。”

　　萧长信紧张：“什么事？”

　　元祁奚的目光笼着萧长信：“冯太后寿诞，南朝遣使来贺，使臣是裴衍。”

　　“使臣是裴衍？”萧长信蹙眉，“不应该啊，如今南朝皇帝是晋安王，晋安王可不是惟命是从的人，裴衍夺权意在把持朝政，怎么会轻易离开南朝？”

　　元祁奚在萧长信身上没有找到任何暧昧之类的情愫，果真是没喜欢过吗？所以现在她一点都不神伤。萧长信，你真的不知道情为何物吗？如果不知道，为何又懂元恪对独孤穆的情？长信啊，我真的看不透你。

　　“你老看着我做什么？”萧长信注意到元祁奚的眼神，缩着肩道，她怎么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别的东西？难道这人……

　　元祁奚移开目光，抬脚走回主案边坐下看自己的书。萧长信莫名其妙，重新拿起刚刚他给她挑的的竹简，坐到侧边案几边默默翻看。

　　书房静谧，窗外飘进来树木清香。

　　萧长信心里纠结元祁奚刚刚的眼神，终于忍不住问他：“祁奚，你是不是喜欢我？”

　　“……！”元祁奚翻书的手顿住，眨了下眼睛，再眨了下眼睛。

　　“你刚刚的眼神以前裴衍也有过，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是因为揪心我情商低的意思，我说我情商不低，他说不低会看不出他喜欢我？所以你是喜欢我吧？”萧长信理直气壮问道。

　　元祁奚窘迫，裴衍我谢谢你祖宗！

　　“所以你最近老是提裴衍是因为你在乎我的过去是吗？”萧长信继续道，“听到元恪下旨赐婚的消息生着病赶回平城是因为怕我应付不过来受他们欺负是吗？我所有的用度你都上心照料着，警告阿攸不准招惹我，知道我不喜桃花所以尽可能除掉一些能撞入我视线的桃树，就连王府别院的桃花也拔得一棵不剩……祁奚，你是喜欢我吗？”

　　“……”少君，你去边关种桃子吧！

　　“那不是少君跟我说的。”萧长信道，“祁奚，你以为我真的不懂什么是爱吗？其实你错了，我知道，只是不愿上心而已。”

　　元祁奚动了动嘴唇，不说话。

　　萧长信静静看着一动不动的元祁奚，裴衍之于她是良师是益友，他教会她什么是爱，但她却说他们不合适。晋安王杀皇弟的时候她正陪他看烟火，他跟她说他做了一件错事，她会恨他，后来她赶到太极殿，挣开侍卫进太极殿救穆儿，知道死期将至时，她隔着烈火对他说，即便是死，她也会拉他下地狱。的确，那时候她恨他，这个恨只关信任，她恨的是他的“背叛”而非爱情。元祁奚，你觉得我不懂爱情，那是因为我不想跟你走的太近而已。因为我们说好的，我帮你夺回皇位，你帮我扫除南朝乱臣，之后帝业江山，我们互不相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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