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没亮透,我和多尼哥哥便准备一道入宫替傅赫勒求情,恢复其宗室身份,而傅赫勒因为醉酒,也并不知道我们一大清早便已经离了府,多尼哥哥也关照了全府上下无须对他提起。
马车刚到宫门口,就被守门的侍卫给拦了下来,多尼哥哥掀了帘子下车,对那几个侍卫说道:“今日是应了皇太后的懿旨,特地进宫面见。”
侍卫们朝着多尼哥哥行了礼,礼罢,领头的侍卫作揖回道:“信郡王还不知道,今日宫里头给封了路,谁人也不许进去,是皇上特地下的旨意,我们不敢违抗,劳烦信郡王白跑一趟了。”
我听到对方这么说,忙也走出马车,问道:“这是什么道理?平白无故地,做什么不准我们入宫?”
那侍卫没有想到我也在马车里,一见到我,神情瞬时愣了一下,忙又恢复平静,向我行礼。我摆了摆手,继而问道:“宫里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几个侍卫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多尼哥哥不满地说道:“你们没听到格格在问你们话吗?”
一个胆子大的终于站出来,有些结巴地回道:“是……是贤妃娘娘有孕了,皇上下了令,今天外头的人谁也不准进宫,早朝也给罢了。”
他旁边的侍卫重重地戳了他一下,厉声道:“你这不要命的,还叫贤妃娘娘,皇上都下旨封了皇贵妃了。”
我这才想到昨日旻赞被急急忙忙召进宫,原来是为了宛甯怀孕的事情!
宛甯有了福临的孩子……
蓦地似乎有一股热流冲进了我的脑子里,我上前猛然推开那些侍卫,直直地往宫里头冲去,却不料被他们拦住,领头的拔了剑指向我,“还请格格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我被他吓得不轻,多尼哥哥把我一把拽到身后,伸出手朝着领头侍卫的脸重重地打了一下,怒道:“这样的规矩是谁教你的?”
面对此情景,所有侍卫都一道下跪,对我和多尼哥哥齐声说道:“信郡王、东莪格格请回。”
“那今日我就偏要进的这紫禁城!”我话音刚落,却从城门里传来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信郡王,东莪格格,皇太后有请。”
众人回首,却见一个子小巧的宫女站在城门下,裹着厚厚的冬衣,只露出一个头来,眼睛水灵,忽闪忽闪地望着我。
领头侍卫走到她面前,作揖说道:“哈丹姑娘,今日是皇上下的旨意,不准外头的人入宫。”
那个叫做哈丹的宫女不卑不亢地说道:“那你们就把东莪格格和信郡王拦在宫外好了,我回慈宁宫回话去了。”说罢,她便转身欲走,丝毫没有强硬的意思,却没有想到领头侍卫上前追上她,说道:“哈丹姑娘,真的是皇太后的意思吗?”
哈丹转过身,轻蔑地嗤了一声,道:“你不信东莪格格,不信信郡王,也不信奴婢我,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这哈丹说话极有意思,看上去是个胆子大的人,领头侍卫听到她这么说,也只好将我们放行,临走时,哈丹似乎又想到什么,回过头对侍卫们说道:“皇上这会儿都在忙皇贵妃宫里的事情,不会顾及慈宁宫里是不是来了宫外头的人,你们也不用害怕,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皇上怪罪,我哈丹也会替你们向皇太后说情的。”
说罢,她便跳上了我们的马车,向我和多尼哥哥行了礼:“参见信郡王、参见东莪格格。”
我愣了一下,对她说道:“你叫哈丹?”
她点头,爽朗地说道:“是,奴婢葛日尔哈丹。”
我又问道:“你是皇太后手下的人?我从未听说啊。”
她抿了抿嘴巴,犹豫片刻说道:“葛日尔钟杏是我姑姑,姑姑为了顾全夫家全家,不惜背叛皇太后,后来因疚自杀,而我自小寄养姑姑家中,皇太后见我孤女可怜,便把我接近了宫里,让我在她手下当差。”
我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钟杏姑姑也真是可怜,被福临给利用了。”
多尼哥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劝道:“东莪,进了宫,记得不要再喊皇上的名讳,也是大罪了。”说罢,他又想到什么,忙向哈丹问道:“哈丹姑娘,今日我们是不请自来,为何这么巧皇太后会派你来到宫门口接我们?”
哈丹回答道:“其实是哈丹鲁莽了,假传了懿旨,今日只是恰巧路过宫门,却见信郡王与东莪格格被拦在门外。平日里我在皇太后身边当差,虽时日不多,但总听皇太后提起东莪格格,说是惦念地紧,于是这便自作了主张,还请信郡王和东莪格格到时在皇太后面前替哈丹说上几句。”
多尼哥哥忙道:“这请哈丹姑娘放心。”
我们没说上几句,马车就已经到了慈宁宫门口,进了慈宁宫,皇太后正在饮茶,见我和多尼哥哥来,也是一诧,问道:“今里头可不许外人进宫,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我忙解释道:“太后娘娘,今天皇上下了令不许外头人进来,我和多尼哥哥恰巧遇到了哈丹姑娘,她在宫门口传了你的旨意,我们才能进来看您。”
皇太后放下茶杯点了点头,淡笑着对哈丹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机灵的丫头。”转而向我挥手道:“快过来让哀家看看小东莪。”
我忙扑进皇太后的怀里,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很好闻,像是亲人的味道,让我觉得很是安心。
“太后娘娘,宛甯是皇贵妃了是吗?”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皇太后抚着我头发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没有回答我,我继而说道:“皇贵妃,这个位置,本来是我的……”
“东莪!”多尼哥哥在一旁叫了我一声,我知道,他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
我蓦地红了眼眶,没有理会他,继续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当年我还不愿意,我说我从小被你们教的要做人上人,皇贵妃的位置我哪肯屈就,现在想来,多么讽刺啊。”
是啊,多么讽刺,曾经根本不屑的位置,而如今呢。
太多的无能为力,太多的无可奈何。
残酷的事实摆在我的面前,而我除了妥协与接受,除了眼泪与哀恨,我能做的,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