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宫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桌的酒菜,阿玛抱起我坐在他身边,庄妃娘娘给阿玛倒了酒,“谢谢你来给我过生辰。”我一愣,才明白过来,今天原来也是庄妃娘娘的生辰。
阿玛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问道:“他还记得你生辰么?”
我知道阿玛口中的“他”是指谁,当今圣上,他的兄长,亦是庄妃娘娘的丈夫——皇太极。
庄妃沉默了片刻,脸上有些悲戚之色,淡淡道:“海兰珠姊姊才过世不久,皇上也一切从简,我的生辰过与不过也是一样的。”
“怕是他根本不记得了吧。”阿玛挑眉道,“他有这么多妃嫔,你就甘愿只做其一?”
“你不也有那么多妻妾?”庄妃娘娘反问。
“那是因为……”阿玛顿了顿,说道:“因为你不属于我。”
我看到庄妃娘娘的手抖了抖下,马上又恢复了平静,“孩子都在这里,不要胡说话。”
阿玛拍拍我头道:“过来,叫我一声‘阿玛’。”
我不知道阿玛要做什么,只好乖乖地叫了他一声“阿玛”。他又指了指庄妃娘娘,对我道:“叫‘额娘’。”
我一愣,庄妃娘娘也是惊讶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
阿玛没有理会庄妃娘娘,而是对我几乎命令道:“快叫。”
我抵触地推开阿玛,“她不是我额娘,我额娘是睿亲王府里的李福晋!”听到我这么讲,阿玛显然很生气,他用力地在我头上敲了一下,朝我吼道:“你叫不叫!”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阿玛对我发火,我吓地不敢出声,只好对庄妃娘娘毕恭毕敬地叫道:“额娘。”
我看到庄妃娘娘眼里有泪,她在努力地克制着,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眼泪簌簌地落下,滴在桌子上,氤氲渗入绣着繁花的桌布里。阿玛过去牵起庄妃娘娘的手,把她搂进怀里,他又对我说道:“两个连在一块儿叫。”
“阿玛,额娘。”我强忍着情绪不情愿地叫道,我看到阿玛搂着不是我额娘的女人,心里很不舒服,可是我却从心底对庄妃娘娘冒出了些羡慕之意,她得到了额娘一直所渴望的爱,一份完整的爱。
阿玛摸了摸我的脸,宠溺地笑笑,又对我说道:“叫一声‘皇阿玛’我听听。”
庄妃娘娘听到阿玛对我这么说,猛然地推开他,神情激动地说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抢你兄长的位置吗?你不是答应过我,要让福临继承大统的吗?!”
一瞬间,我看到阿玛黯然的眼神和失落的表情,他克制地说道:“我只是和孩子开开玩笑,我既然答应过你,就永远不会反悔。”
面对阿玛的失落,我的心底也绕生出不忍,忙卖乖地福了福身子,做请安的样子,道:“参见皇阿玛,参见皇额娘。”
阿玛似乎很触动,他满意地把我抱起来,刮了刮我的鼻子,“什么时候我的东莪变得这么懂事了?”
“在东莪心里,这大清朝本就属于我阿玛的!”我奶声奶气地说道,却也不失豪言气概,我听见阿玛爽朗的笑声,他把我托起来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我听见风从我耳边徐徐吹过,是的,我的心里,阿玛爱新觉罗多尔衮才配得上这清帝国的统治者。
入夜之后便累了,我趴在阿玛的肩膀上渐渐入了梦境,直到我坐着轿子抵达睿亲王府时,我才从朦胧中醒过来,我听到大福晋和其他几个侧福晋的谈话声,其中一个侧福晋福晋说道:“我说大福晋,你这肚子得加把劲啊,你看李静颜生的女儿,今个儿生辰都是接近宫里去过的,可见宫里头的人对咱睿亲王府的重视。”
大福晋惆怅地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不想生吗?可是光我一个人,可怎么生?”
另一个福晋忙问道:“怎么?王爷都不去您房里?王爷可是一年多没来过我这里了,我都以为王爷去了您那儿了。”
大福晋叹息道:“王爷不是在外头打仗,就是进宫商议国事,回了王府也只是去书房或是去李静妍那里看小格格……”
我靠在轿子上,听这她们的话,莫名地觉得可悲,我很害怕以后也会过这种生活,和一群女人在深索的府邸里成天盼望着丈夫能够临幸自己,再巴望着生下儿子套住丈夫的心,这样的生活会把人逼疯的。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的到来其实是个意外,下人们口口相传,演绎地绘声绘色。我的额娘是阿玛从朝鲜带回来的,听说是因为她长的像庄妃娘娘。额娘被纳入王府之后,一直很安静,并没有引起其他福晋的注意。有一夜阿玛从宫里回来,发了很大的火,身上的酒气熏天,几个福晋想要服侍他,都被他推开了,那夜阿玛是在我额娘的房里度过的,后来便有了我。
听下人们讲,那夜阿玛不断地唤着“玉儿”的名字,他是把我额娘当成了庄妃娘娘了。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总是一厢情愿地安慰自己,下人们的话只不过是谣言,不能信,我情愿相信,我的到来,是阿玛和额娘感情的结晶,哪怕是阿玛一点点的爱,可是越长大,我才发现不得不接受事实,阿玛对额娘是没有一丝感情的。
我回到额娘的身边,她忙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和庄妃娘娘不一样,庄妃娘娘的手柔软滑腻,而额娘的有些粗糙,额娘的府里头下人少,很多粗活都是额娘自己做的。
“额娘替你做了长寿面,子时还没过,快进来吃了。”我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时辰了,睡地迷迷糊糊,但一闻到面香味,马上脑子清醒了,我走到桌面端起面碗大口地吃起来,额娘做的面食极好吃,是从她家乡带来的手艺,在这盛京城都吃不到。
“见到你阿玛了吧?”额娘突然问道,我一愣,默认地点了点头。
额娘叹了一口气,“她每年过生辰,哪怕再远,他都会赶回来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头继续吃面,额娘眼角有泪,她用手指偷偷地擦去,却被我看到了,我忙放下面碗,趴到额娘的身边,担心地问道:“额娘,额娘,你怎么了?”
额娘用手捧起我的脸,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东莪,要记住,不要成为任何人的替代品。”
看到额娘伤心的神情,我只好茫然地点了点头。